冷国华家楼下的那个卖报人有些与众不同，每天的晨报和晚报到了以后，他会将重要的新闻吆喝出来，而且还要在附近居民点来回走动。所以，他每天卖出去的报纸要比其他的报贩多得多。
考虑到冷国华平时比较宅的情况，从钓鱼行动一开始，就按照林渐新的方案，让一名便衣警察替换了冷国华家附近原来那个卖报纸的中年男人。如今这个卖报人流动性更强，而且吆喝的嗓门比以前那位更加洪亮。
在“案发”前一周替换卖报人，就是为了不引起冷国华的怀疑，同时又是为了今后能够及时将“案情”送到冷国华的耳朵里。
警方已经与报社方面进行了秘密沟通，报社方面知道大概情况的就只有一位主要负责人及一位特约记者。与此同时，警方还加强了对冷国华的监控力度，趁他外出的时候悄悄潜入他的住处，在非常隐秘的地方安装了微型摄像头。此外，警方还对冷国华的手机进行了特别监控，包括实时定位。
其实这些监控手段并不是什么高科技，都非常常规，只不过普通民众并不懂得罢了，更何况这样的事情与普通市民并没有多少关系，因为警方针对的仅仅是特殊类型的犯罪嫌疑人。
关于这个方面的问题，林渐新也是事先询问了季擎之后才知道真实情况的，所以才将其纳入到了方案之中。后来在研究方案的时候，无论是曹能还是孙挺坚，都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林渐新才明白这样的技术手段完全可行。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据监控冷国华的刑警报告，冷国华并没有对替换卖报人的事情产生丝毫的怀疑。林渐新道：“那是因为目前的新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旦我们的计划正式开始，当第一起‘凶杀案件’出现之后，说不定他就会注意到异常。”
曹能道：“没关系，我们这位刑警的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周围的人已经基本认可了他当时的说辞。”
林渐新点头。这也是方案的一部分，是其中的细节问题。如果卖报人遇到冷国华的当面询问，首先是选择不理会他，因为如果回答得太快，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如果到了必须要回答的时候，就说原来的卖报人回老家过年去了，自己是花费了一笔钱，从原来的卖报人那里取得了一个月的替代权。
根据警方的计划，第一篇报道终于出现在了当天晨报的第三版，题目是《中心公园再现变态杀人凶手，死者被割去生殖器！》这篇报道的题目极其醒目，触目惊心，在卖报人的吆喝下，路人纷纷掏钱购买。一时间议论纷纷。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这一次的案情和两年前的那起连环杀人案不大一样，因为这一起案件的死者是一位年轻男性。
然而，这起“案件”并未引起冷国华的注意，他依然宅在家里。监控画面上显示，他听到吆喝声的时候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但随即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上那本正在看的书籍上面。
不过这篇报道却引起了其他媒体的注意，许多记者因此涌向刑警总队请求采访。警方的回复是：案件正在调查之中，具体情况无可奉告。
冷国华生性多疑，但想不到对于此事他居然能够如此淡定。曹能对林渐新道：“如果不是我完全相信你的分析，此时肯定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两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林渐新道：“越是内心简单的人越能静下心来，他这是在强迫自己不要去对那件事情好奇。别着急，你就看着监控画面，不一会儿他就淡定不下去了。”
果然，曹能从监控画面上看到，大约十来分钟之后，冷国华忽然放下了手上的书，然后快速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着什么。
林渐新问道：“可以看到他搜索的内容吗？”
负责监控的工作人员将画面放大，不过因为摄像头位置受限，电脑上面的情况有些看不清楚，但大致可以看出“某某市中央公园凶杀案”几个字。
林渐新也打开了旁边的电脑，在同样的搜索引擎上输入同样的几个字，搜索后发现主要内容都是两年前的那起案件的相关报道。这时候季擎提示林渐新：“他打开了一个本地贴吧。”
此时林渐新已经看到了该贴吧的信息提示，点击进入。里面有不少人正在讨论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那条凶杀新闻。林渐新大致看了几眼，随即就在贴吧里面搜索两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相关内容。
当时讨论那起案件的人非常多，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林渐新明白了，很显然，两年前冷国华也经常浏览这个贴吧，正因如此，此时他才会直接进入这个地方。普通市民中有不少的推理爱好者，通过他们的一些言论和想法去分析、了解警方的动态和思维模式，从中确实可以学习到一些反侦查的知识。
不过冷国华只是浏览了一小会儿网上的内容就离开了电脑，然后继续抱着那本书阅读。林渐新道：“他对这起案件兴趣不大，因为死者是男性，也许他认为这起案件只是一种巧合……好了，不用管他了，下一周新的‘案件’出来后再说吧。”
对于警方来讲，这短短一周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凶手作案需要勘察作案的地方，同时还要完善自己的计划，当一切就绪后才会开始行动。而现在，警方只能等待。不过警方从监控中发现，最近几天冷国华外出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些，除了买菜和逛书店之外，有时候还会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溜达。这时候林渐新也似乎明白了：其实他也在等待。
“很显然，他并不能完全肯定这起案子出现在中心花园仅仅是一种偶然。不过这起案子的出现，使得他有些担忧和不安了。”林渐新分析道。
曹能问道：“他是担心警方会从中寻找到什么线索，以至于对他造成不利？”
林渐新点头道：“是的。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分析到他这种焦虑的心态，不过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他的这种担心和焦虑如果继续下去，就会成为他阻止凶手继续作案的心理动因。如果他发现凶手很可能是女性，好奇心、志同道合的好感，以及焦虑等所有心理交织在一起，他就会更加抑制不住出面帮助对方渡过难关了。”
曹能点上烟，笑道：“其实冷国华这个人很有意思的。”
林渐新道：“如果我们仔细去分析每一个人，都会觉得他很有意思。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的缩影，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段异彩纷呈的故事。”
曹能看着林渐新，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哲学家。”
林渐新一点都不谦虚：“我本来就喜欢哲学，因为心理学本身起源于哲学。”说到这里，他禁不住笑了，“我的同学当中研究哲学的可不少，不过他们的心思不纯，他们研究哲学就是为了泡妞。”
曹能大笑：“结果心思不纯的那些家伙早就结婚了，就剩下像你这样的人，现在才开始谈恋爱。”
林渐新苦笑着说道：“是啊，那些家伙就像万艾可一样，副作用到最后反而成了最佳疗效。”
众人顿时都大笑了起来。这一刻，章 果才忽然发现，林渐新其实也是一个比较幽默的人。她低声问旁边的季擎道：“万艾可是什么？”
季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回答道：“万艾可这种药最开始本来是用于治疗心血管疾病的，可是到了临床使用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副作用竟然是治疗阳痿……”
章 果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瞪了季擎一眼，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你也用过？”
季擎哭笑不得：“我还是单身呢。”
章 果瞟了他一眼：“谁说单身就不用那玩意了？”
季擎急忙闭嘴，这时候他才发现在一个女人面前辩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林渐新刚才的笑话还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在座的各位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和焦虑了。
作为心理医生，林渐新的耐心当然是最好的。在难熬的数天的等待中，他通过视频处理完了以前两个病人的问题，其余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面看书。看书可以让一个人的内心彻底放松，静谧下来，进入到如同禅定般的世界，其中的美妙唯有真正喜好阅读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
一周后，星期五的清晨，尖厉的警笛声划破了这座城市的宁静，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不禁心惊：又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警车一路疾驰，一直到某个小区外面停下，十多名警察蜂拥而入，不多久，一具尸体就被几个警察从楼上的某个出租屋里面抬了下来。住在附近楼上的居民将当时的场景看得真真切切，有的人还摄录下了当时的整个画面。
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勘察后，警车才呼啸而去，而此时，这座城市已经彻底苏醒。人们议论纷纷，不少人从案发的地方联想到了两年前的那起连环杀人案。
尸体当然是警方头天深夜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邓长治的解剖室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尸体。不过为了寻找到一位合适的房主，警方还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并给予了一定的补偿，当房主得知这件事情只是为了演一出戏之后，心里也就释怀了。当然，房主也保证一定严格保密。整个过程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破绽，就连在现场勘查的孙挺坚都是完全按照常规的程序进行的。
由于当天的晨报已经印刷完毕出厂了，临时改动加印已经来不及，不过网上相关的新闻已经出现了。从监控画面上看，冷国华起床后就一直在看书，并没有打开电脑。上午十一点过后他开始做饭，在电饭煲里面下了米，用微波炉将一块肉解了冻，切了些青椒，将解冻了的肉切成肉丝，然后开始做番茄鸡蛋汤。他将番茄和鸡蛋放在一起炒，然后加水用文火慢慢熬，一直熬了十多分钟才起锅，用一只大碗盛着。紧接着就将油放入锅里，打开排气扇，往锅里放入豆瓣酱，随后是肉丝和青椒，加酱油和味精，青椒肉丝起锅后将前面洗菜的水倒进锅里……
林渐新一直看着整个过程，说道：“你们看，他做事情非常有计划性，不急不缓，先烧汤再炒肉，中间也就不需要洗锅。这边的菜刚刚做好，电饭煲里面的饭也刚好熟了。将洗菜的水留下来洗锅，像他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环保主义者，而应该是心态已经变老的表现，老年人总是最节约的那一类人。你们看，他根本就没有喝汤。为什么？很显然，这汤是留到最后喝的，曾经报纸和网上有一种说法，汤和饭一起吃容易患胃病。想必他肯定是知道的。他特别爱惜身体，这也是心态老去的表现。”他将目光看向了章 果，“像这样的人做事情非常稳，绝不会轻易涉险，到时候你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要引起他的任何怀疑。”
章 果的心一凝，点头道：“我知道了。”
冷国华午餐后开始午睡，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起床。不过在他起床前发生了非常不堪的一幕。这时候林渐新忽然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不错。”
曹能正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恶心，却听到林渐新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问道：“什么意思？”
林渐新道：“一般来讲，男性的这种行为大多发生在早上起床之前，不仅仅是一种生理现象，更是春梦或者膀胱充盈的结果。除非是因为黄色录像或者黄色画面的影响，一般情况下在下午这个时候是不会产生性冲动的。今天的天气有些回暖……嗯，他还有性冲动就好，这对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非常有利。”
这时候感到最难堪的就是章 果了，毕竟她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的女性，而且还是未婚。然而林渐新对她此时的难堪恍若不知，再一次将目光看向了她：“作为一个年轻的女性，如果到时候你的表现恰如其分，那么对这个罪犯来讲就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把他当成你真正的对手，你对他的研究越深入，到时候取胜的把握就越大。明白吗？”
其实章 果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了，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这几天几乎都在这里待着。当然，这也是林渐新要求的。章 果也明白林渐新的用意，只不过她想到的并没有林渐新刚才说的那么深，此时她才恍然大悟，急忙道：“我明白了。”
冷国华起床后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就开始了他的翻译工作。下午五点钟过后，当天的晚报出来了，卖报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杀人恶魔再次作案，年轻男子在出租屋内殒命。难道是两年前的命案如今重演？晚报，今天的晚报……”
这一刻，监控画面中的冷国华霍然一惊，连手上的那支笔都掉落在了桌面上。他犹豫了一下，起身开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林渐新心里暗喜，说道：“你们看，他有反应了。”
“杀人恶魔再次作案，年轻男子在出租屋内殒命。难道是两年前的命案如今重演？晚报，今天的晚报！年轻男子在出租屋内殒命，有人怀疑凶手是一变态女性……”卖报人的声音在冷国华住处的楼下响起，冷国华打开了窗户，俯身朝下面看。而此时，卖报人的声音开始远去。
“绝不能抬头去看，除非上边有人叫你。”当初，孙挺坚特地告诉充当卖报人的那位警察说。
冷国华之后将窗户关上，穿着身上的棉睡衣出了门，临出门前从门口处的小兜里面拿了点零钱。
林渐新的画外音同时响起了：“他去买报纸了。”
这时候季擎忽然说了一句话：“林医生，如果我们不是事先就知道他是罪犯，此时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应该还算是比较正常吧？”
林渐新欣赏地看着他，说道：“小季，你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说明你进步了，不但敢于质疑，也善于思考。如果你注意去看并认真加以分析，就会发现他的表现是不正常的，比如，常人一般不会因为听到这样的消息而吃惊得连手上的钢笔都掉落。注意，他刚才的表情并不是恐惧，而是惊讶。
此外，如果是正常人，他想要买报纸的话，应该在打开窗户后告诉下面的卖报人：我要一份，麻烦你送上来。或者是：我要买报纸，麻烦你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季擎受到了鼓励，又问道：“假如他开始的时候不想买，但后来又忽然想买了呢？”
林渐新回答道：“那他在关窗户后应该有一个思考的过程，一秒钟也算。但是他没有，而是关上窗户后就直接朝门口处走去了，连衣服都没有换。这说明他迫不及待，想马上知道这个新闻的具体内容，却又有些狐疑。
是的，狐疑，这是一个人心里有鬼所产生出的本能的防范意识。报纸只不过是一种非常普通的东西，普通人一般不会先打开窗户看，直接就下楼去买了。除非下面吆喝的是某种更特别的东西，比如：‘全新的苹果手机，只要五百块了啊’；或者，‘真正的农村老母鸡，没有喂任何的饲料，便宜卖了啊’，如此等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会引起大多数人的好奇，然后人们才会打开窗户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能叹息着说道：“小林，你确实很了不起，从日常的生活细节中就可以分析出一个人的心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这时候林渐新已经从切换过来的画面中看到了冷国华已经下楼，可是他并没有直接朝卖报人吆喝的方向走去，而是在问楼下烟摊老板什么事情。林渐新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他这是在问卖报人的情况，他忽然觉得有些异常了，因为以前那个卖报人的声音可没有这么洪亮。”
冷国华问了几句后就站在了那里。
林渐新说：“他在等卖报人返回。因为他还是心存怀疑。”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卖报人回来了，他骑着三轮车，三轮车后面装着的报纸已经卖出去了大半。林渐新赞道：“这位卖报纸的警察很有经验，真正做到了不刻意。”
曹能道：“这些细节都在你的方案里面，如果我们的人连这种事都做不好，那我早就应该主动请辞了。”
林渐新没有理会曹能的赞扬，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监控画面上。冷国华直接到卖报人的三轮车处，拿了一份报纸，然后递给卖报人零钱，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卖报人叫住了。
曹能惊讶地看着监控画面：“搞什么名堂？”
林渐新却镇定如常：“别急，估计是冷国华的钱没给够。我倒是觉得你们这个警察做得非常不错。”
曹能愕然：“是吗？”
林渐新笑道：“你没注意看，冷国华少给了五毛钱。我觉得他这样做也是一种试探。”
画面上，冷国华重新拿出了一张纸币，然后从卖报人的手上接过前面的那张钱，果然少给了五毛。这下曹能看清楚了，他点头道：“细节果然很重要，小林，亏得你考虑得那么细。”
林渐新摇头道：“这个细节我可是没有考虑到，是你们的人很有经验。”
曹能得意地笑了笑，说道：“那是。我们的警察当中优秀的还是不少的。嗯，案子破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奖励一下我们这位同志。”
冷国华并没有迫不及待地马上去看报纸上面的新闻，他回到住处后将门关上，这才将报纸打开。
依然是在第三版：出租屋内发现男尸，警方清晨出动。下面的内容主要讲述这起事件的大致过程，而且写明了整个过程是附近住户亲眼所见，其中有人怀疑凶手或许是一个变态女性，因为据说这次的被害人被凶手割走了两只睾丸。当报道内容写到警方目前对这个案子的看法时，还是上次的那句话：正在调查之中，具体情况无可奉告。
报纸上的内容，林渐新当然是知道的，因为稿子的原件就出自他之手，不过此时林渐新更关注的是冷国华的表情，以及他下一步的动作。
冷国华看完了报纸，闭目想了片刻，然后去打开电脑，进入的依然是上次那个贴吧。林渐新也打开了电脑，发现贴吧里面已经有网友发上去的视频，主要是警车行驶在马路上以及从出租屋内将尸体抬到楼下的过程。
冷国华也在看视频，看得非常仔细，不过他的眉毛很快就皱了起来，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林渐新的画外音又响起了：“他在咒骂作案者愚蠢，竟然在他上次作案的地方作案。”
曹能惊讶地看着他：“小林，你还会唇语？”
林渐新苦笑：“我哪会那个？我是在分析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曹能的信心大增，问道：“他会不会马上就要出动了？”
林渐新指着监控画面，说道：“别着急，看他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做。如今我们已经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他的思维引向了女性作案的可能，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随即转身吩咐章 果道：“你去准备一下，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
季擎问道：“那我呢？”
林渐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着急了？你应该清楚，你只不过是我们预备的一颗棋子，还不一定派得上用场呢。”
是啊，如果冷国华在章 果“作案”之前就提前与她接触，他这颗棋子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季擎唯有在心里苦笑。
这时候林渐新忽然说道：“刚才我想了一下，可能我们制订的计划有些过急，观望一下再说。”
曹能问道：“我觉得很好呀，我们不是已经反复论证过了吗？”
林渐新摇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特别是在看了他做午餐的过程之后。这个人的计划性太强了，连做饭的事情都考虑得那么细致，何况是这种杀人偿命的大事呢？”
冷国华的晚餐吃的是中午的剩菜剩饭，吃完后就又开始看书了，大约看到晚上八点多，他打开电脑看了一部好莱坞电影，是一部名叫《人工智能》的科幻片，没有汉语字幕。他看得很投入，仿佛完全置身于剧情之中。
林渐新感到非常疲惫，揉了揉眼睛：“看来今天晚上他是不会出动了。
章 果，你也回去休息吧。”
章 果问道：“万一他看完这部电影后出动了呢？”
林渐新回答道：“那就不管他。明天你去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受害者周围转转，一旦被他发现就在那附近坐下来吃点东西，然后去给你安排的地方住下。从明天早上开始，你就不要再回招待所了。公司那边已经安排好，每天该上班的时候你要准时去公司。对了，曹警官，明天就把微型收听设备植入到她的耳朵里吧。”
曹能点头：“行，我这就去安排。”
一个人越是在疲惫的情况下往往越难入眠，这是因为身体的运动系统与大脑所管辖之下的神经系统没有同步。林渐新对付失眠的办法一直都是顺其自然，因为他知道越是在意大脑，反而会越兴奋。
于是，他将整整一天所看到的监控画面从头开始回忆了一遍……后来，当他终于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脑子里面的画面忽然定格在了一个地方——冷国华正在看的那部科幻电影。林渐新猛然间再次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冷国华选择看那部电影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提高听力水平。
从心理的角度上讲，喜欢看科幻类影片的人往往富于幻想，做事天马行空。正如同冷国华犯下的那九起凶杀案一样，他遵循的仅仅是自己特有的心理逻辑。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这个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他一定会按照我们事先设定好的方案钻入圈套吗？
林渐新又思考了许久却得不到任何结果，后来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冷国华去了趟菜市场，买回来一些蔬菜和水果，然后开始看书。中午他做了两样菜：土豆红烧肉、清炒蔬菜。蔬菜在炒之前没有切断，只是一片片分开了，这样就保持了它原有的长纤维，对疏通肠道、预防肠癌有一定的作用，由此依然可以说明他是一个非常注意饮食健康的人。和头天一样，他先用清水煮了肉和土豆，然后在电饭煲里面下米，用油和豆瓣酱炒了肉和土豆，加上红烧酱油、姜蒜后在锅里面用文火闷，饭煮熟的时候这边的红烧肉也就起锅了。由于是文火，锅很干净，然后直接加油炒了那道蔬菜。
午餐后依然是午睡，三点起床后开始翻译作品。不过林渐新看得出来，处于工作过程中的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几次揉眼睛，而且每次将钢笔放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
季擎问道：“他为什么不使用电脑？现在写作用钢笔的已经不多了吧？”
林渐新回答道：“据我所知，传统作家当中使用钢笔的还是比较多的，这不仅仅是习惯的问题，而是他们认为手稿在今后更有价值和意义。在这些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存在着后世留名的想法。”
季擎道：“他一个杀人犯，也想后世留名？”
林渐新摇头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他的心里，这个世界上的法律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不仅仅是法律，整个社会都对他不公。正因如此，他才会知法犯法，而且在事后根本就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悔过之心。小季，你要知道，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他的思维也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我们只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才能够了解和懂得他真正的内心世界。对了，他还喜欢看科幻电影，因为科幻的世界本身就是对现实的批判，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向往。准确地讲，像他这样的人和我们正常人根本就生活在不同的维度里，如果不是为了生存的需要，他连赚钱的兴趣都不会有。翻译国外的畅销书不但让他有了富足的生活，更让他有了一种精神上的满足。这种精神上的满足让他如同置身于科幻世界中一样，因此，他希望留下手稿的想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季擎道：“那他应该特别喜欢玩游戏才是，可是我发现他并不特别喜欢使用电脑啊。”
林渐新点头道：“也许在两年前他有那样的爱好，不过在经历了真实的杀人游戏之后，虚幻的网络世界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了。小季，如果现在给你一把玩具手枪，你还有兴趣吗？”
季擎顿时明白了，笑道：“我会直接扔掉。”
林渐新微微一笑：“可不是？！”
这时候画面中的冷国华忽然再次放下了手上的钢笔，换了一套外出穿的衣服，直接出门了。
“别跟得太紧，远远看着就行。”林渐新急忙对曹能说道。
曹能即刻下达了内容相同的指令。
冷国华出了小区，走到主干道的公交车站，不一会儿就搭乘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曹能问林渐新道：“他去的方向就是连环杀人案中第三个受害者住的地方，要不要章 果马上出动？”
林渐新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不急，让章 果等一会儿再去。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冷国华会一直在那个地方等到晚上，他的目的是找到最近这两起杀人案的作案者，然后再跟踪她。我们不能急，必须要比他更有耐心。”
冷国华果然到了中心公园对面的江边，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下去。他观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假装一边走一边看江景，随后到马路对面的一家茶楼里面坐了下来。
他坐的地方靠着落地玻璃窗，从那里可以看到江岸的情况。这时候林渐新才对曹能说道：“可以让章 果出发了。告诉她务必见机行事，你们安排人在附近紧密配合。”
一个小时后，章 果到达了江边。她身上穿着一条牛仔裤加淡黄色的超薄羽绒服，梳着一条马尾辫，看上去既阳光又富有朝气，她沿着江边一边走一边拍照，不过目光却时不时瞄向江堤下面。
章 果朝前面走了一百多米，一个穿便衣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章 果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看我的身份证？”
那人掏出警官证朝她递了过去：“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章 果从身上取出身份证递给对方。那人仔细看了后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章 果回答道：“公司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