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形销骨立,撩起衬衣来一看,两排肋骨清晰可见。墙角有陈白露的体重秤,我站上去,即使当时的我昏昏沉沉,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三十九公斤。
当天晚上我终于做梦了。这些天我一直寄希望于梦境,我想见到爸爸妈妈,或者陈言也行,所有我爱着却离开的人,现世既然已经无缘,为什么在梦里也不愿现身呢?当初口口声声疼爱我的人,怎么一下子都变得这么绝情呢?
我只梦到了自己。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不知道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树盘根错节;蜘蛛在树叶间荡来荡去;大翅膀的蛾子扑啦啦地飞着。我一路躲避着虫蛇,不见天日,不辨方向,抬眼见到一座乌木小庙。庙门口有一幅副联,我跑过去看,是八个刻进木头的颜体正楷:“你是过客,花是主人。”
然后我醒了。极大的圆月偏西,是后半夜,陈白露不在身边。洗手间和书房的灯全部都黑着,我猜她在客厅里,然而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昏的小夜灯,没有人。
她出门了?
客厅和阳台之间立着一面小屏风,黑黢黢的光线下,屏风上的美人低眉顺眼。奇楠香的味道飘出来,我绕到阳台上,陈白露坐在那把孔雀椅上,满脸泪痕,香拿在手里,快要燃尽了。
“你又胡愁乱恨什么呢?”我笑着问。
“我拜神呢。”她睁开眼睛笑着说。白月光从干净的玻璃窗外照进来,洒了她一身一脸。
“别装蒜,谁不知道谁呀,你这又是在拜哪家的神?”
“我也不知道哪家灵验,干脆一起拜了吧。皇天后土,各路神灵,观音菩萨、玉皇大帝、耶稣基督、湿婆干婆,你们都听着:只要你们把我身边这个人的魂儿放回来,我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
“还吃斋念佛呢,除了观音菩萨,其他神仙都掀桌了。”
“是哦。”她也笑,把剩了一寸长的残香捻灭在花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