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林挽月一连和李娴下了三日的棋,每天早上,林挽月在驿馆吃过饭,打扮的清清爽爽,便信步走到距离驿馆不远的长公主府与李娴下棋。
通常中饭会在长公主府用了,有时候下棋下的晚了,李娴还会留林飞星在府中用过晚饭才回。
林挽月初入棋道,正是兴致盎然时;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每天率性而来,尽兴而归。
到了第四天,林挽月与李娴在湖心亭对弈,四周只有碧波荡漾的湖水。
李娴落下一子,抬起头笑着对林飞星说道:“飞星,我没想到不过短短三日,你进步竟如此神速,如今你前三十手的布局已经丝毫看不出是初学者了。”
林挽月咧嘴一笑,落下一子:“都是公主教的好。”
李娴信手落下一子,淡淡的说道:“与飞星下棋的这几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
“只是不知道这次你我再分别,今生今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啪嗒”一声,林挽月夹在指尖的白子脱手落盘,竟是不偏不倚的填到了自己布下的死眼上,这左角的一片棋都死了。
李娴见状微微一笑,抬手捻起林挽月掉落的一子,递给了回去:“瞧你,刚刚夸了你棋力精进,怎么就胡来了?”
林挽月伸手接过李娴递过来的棋子,二人指尖相碰。
“公主……应该不会嫁给李忠世子了吧?”
“嗯,父皇的意思是解除婚约。”
“啪嗒”林挽月落下一子。
李娴抬眼一瞧,已是乱了章法的胡放。
“啪嗒”李娴黏了一手,竟也跟着林飞星胡来了。
“大婚之期在即,公主……嫁给谁呢?”
“婚姻大事,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我虽然是公主,也逃不开的。”
“可是……是否太仓促了些,眼下只剩下不到一月……”
“父皇的意思是:只换人,不更改日期;一是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在民间的影响,避免百姓过度猜忌;二是明年的上元节是难得的黄道吉日,错过了便再不好选了。明年我便十九,再不出阁,怕是要成了老姑娘了;再说,终归是要嫁的,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早些晚些又有什么相干。”
“啪嗒”一声。
林挽月将捏在手中的白色玉石棋子丢回到盒子里。
搁在棋盘边上的左手早已握成了拳。
林挽月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李娴,表情严肃认真:“若是陛下将你许配给如李忠那般衣冠禽兽,又或者,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怎么办?”
李娴直视林挽月的双眼,双目盈盈似水,私有千言万语。
良久,才幽幽回道:“人活于世,总要背负些遗憾和无奈,身为皇亲贵胄享受了无尽的荣华,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关于我的婚事,父皇将我许配给谁,我便嫁给谁;如果未来的驸马真的不幸被飞星言中,那……便是我的命了。”
林挽月的胸口一痛,别过脸不再与李娴对视。
哀其无奈,怒其不争。
可是林挽月又一想,如何争呢?一时间便也迷茫了起来。
林挽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不如我娶……
念头一出,直将林挽月吓得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我在想什么?我疯了吗!?
且不说自己这卑微之躯绝对不会在陛下考虑的行列之中,就说自己这身份!我是女子啊!彻头彻尾的女子!怎能……假凤虚凰?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又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若是有一日东窗事发,我又如何自处?她会不会恨我?
可是……为什么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至少,我可以保护她的名节,可以呵护她不受伤害,待到有一天,她……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想到这里,林挽月痛若锥心。
她站在亭中,呆呆愣愣的看着李娴,似注视,又仿佛放空。
李娴看着这样的林飞星,犹自在心中一叹,这人到底是对我动情了。
心跟着复杂起来,便也没了言语。
四角飞檐的湖心亭,一张石桌上置棋盘,两墩石坐对置,四周尽是粼粼的湖水,湖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
亭中,李娴穿着一袭杏黄色的宫装坐在石凳上,与面前穿着银色长衫的人对望着。
四目相顾,无语无言。
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