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你真的毫不在乎?”
“你觉得我都这样了,还能在乎什么?”冯兰若自嘲一笑,她这一生,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在乎的。
“既如此,想必你也不会在乎大郎的身世了。”
冯兰若脑袋嗡的一声,僵硬地偏头望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洁轻声一叹:“你若被休,大郎是决计不会再住在王府了,他的身世若被人知晓,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朝堂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只有远离汴京这一条出路。”
“赵洁!大郎视你如亲父,你恨我便罢了,怎么能这样对他?他不可以被人知晓身世,不可以的!”冯兰若彻底慌了神,大郎的身份将是他一辈子的污点,这是她守护了半生的秘密。
赵洁拧眉望着她:“你觉得是我要透漏他的身世?我待大郎如何你心知肚明,我就算伤害自己都不可能伤害他,可这个孩子太重感情,他宁愿选择牺牲自己都要成全我,方才那番话,是今日我离开王府时,他对我说的。”
冯兰若捂着胸口,一阵绞痛,喃喃道:“大郎,你也来逼我,你这是在逼我啊!”
他们都明白,赵初秀会说到做到,也明白赵初秀此番举动,是在逼冯兰若签下和离书,放赵洁自由,可冯兰若已经别无它法了,就算是死,她都不会让大郎的身世被世人知晓。
那不只是大郎一生的污点,就是她自己,也将终生被人唾弃。
冯兰若疯狂大笑,面前这个人对她已全无半分情爱,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稀罕,可心中将要失去的沉重又悲痛的感觉却那么强烈,三十年了,毕竟已经三十年了。
过了许久,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赵洁,我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儿子的偏心。”
大郎用这种事情逼她就范,想想真令人寒心,她可以负所有人,却独独对大郎狠不下心,这个孩子于他的意义不同。
当赵洁拿到和离书的那一刻,心中的重担终于慢慢放下,他与冯兰若和离的消息,并没有大张旗鼓公开,冯兰若是赵初临的生母,照样可以住在西郊,除了不再是他赵洁的妻子外,与从前无异。
只是冯兰若,自从那日后,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赵初秀来找过她,听说她是顾及自己才签下的和离书,终究是心中有所触动,他利用了母亲对他的不忍,而逼迫母亲做了她不愿的事。
冯兰若哪怕是见到了他,也没有开口,只一个人静静望着窗外,该用饭时,她也会好好用饭,不哭也不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赵初秀隔几日就来看她,倒是比从前更勤了,只是渐渐地,他每一次来,她都在睡觉,赵初秀大概就明白了,母亲不想见她。
慧姐儿周晬这日,靖安王府好好热闹了一番,虽然比不得当初小世子赵文宣周晬时隆重,但这是老王爷回京后,王府头一次正式设宴,来的人也不少。
这几年,小世子降生、周晬、慧姐儿降生,老王爷都不在场,如今慧姐儿周晬,终于有个正儿八经的长辈坐镇了,赵初秀倒是派人去请了冯兰若,但她不肯来,赵初秀便作罢了。
谢清菡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儿子,大老远走来,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只赞安府的这个大娘子有福气。
忆哥儿和恒哥儿不愧是新兄弟,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清芷远远朝他们伸出手,恒哥儿大了不太好意思上前,忆哥儿却跌跌撞撞进了清芷怀里,嘴里喃喃道:“想姨妈……”
清芷心都要化了,抱着他左瞧右瞧,问道:“想姨妈怎么不来看我?”
忆哥儿话还说不利索,有时候想表达什么意思却说不出来,支吾了半晌才说道:“来了。”
清芷哈哈大笑,虽说这孩子说话比几个哥哥都要晚一些,但这可爱劲却是哥哥们都比不了的,谢清菡却在一旁愁道:“恒哥儿这么大的时候,能说好些话了,眼瞅着忆哥儿要一岁半了,还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怎么教都不会。”
清芷言道:“宣哥儿从前还不是吐字不清,慢慢大些就好了,有他哥哥做榜样,忆哥儿还能差了?你急什么,他还小。”
宣哥儿听说哥哥和弟弟都来了,欢快地跑过来,兄弟几个凑在一起,一个比一个高兴,恒哥儿打小就是调皮的性子,如今大些稍微好点了,但一有玩伴一起,又没了正形。
宣哥儿央求清芷:“娘亲,慧姐儿要试晬了,我和哥哥还有弟弟一起去看好不好?”
清芷点了点头:“可以,但今日宾客多,你们不要乱跑,去哪里都要有嬷嬷跟着,知道吗?”
宣哥儿乖巧应下,拉着弟弟就要跑,清芷连忙制止:“弟弟还小,领着他慢慢走。”
宣哥儿吐了吐舌头,小忆哥儿就被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牵着离开了。
谢清菡望着他们的背影,欣慰道:“他们兄弟姐妹间都差不多大,一块长大成人,以后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谁说不是呢,父母终究会老去,陪伴自己最久的除了伴侣,可不就是兄弟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