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水滑过热辣辣的脸颊,清芷被勒令跪在地上反省,东西二院的主道上人来人往,两院小厮使女大多从此地路过,府里的三姑娘跪在日头底下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以往府中不论姑娘还是公子犯了错,要跪也是去跪祠堂,还未有谁受过这般屈辱。
她平日里再坚强懂事,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府中下人们谁路过都会多瞧上几眼,虽不敢指指点点,但也少不了窃窃私语。
七月里暑气正盛,她又是跪在坚硬的石子路上,可身上的痛到底比不过心里的委屈难过。
清芷抬眸,瞥见在拐角处偷偷望着她的二姐姐,谢清菡似乎是想过来,可又不敢,只敢躲在角落里看她一眼。
清芷别过目光,曾氏冰冷的声音恰好出现:“你可反省好了?”
清芷低着头,地上的泪水早已被日头烤干,低声道:“母亲责罚得对。”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怕是恨毒了我吧?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就那么能忍?但凡你骨头硬些,我也还算佩服。”
清芷咬着唇,她要是骨头硬些,还能活到现在吗?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谢江诚焦急又恼怒的声音传来,下一瞬清芷的胳膊便被拽起。
“清芷,起来。”
“母亲,犯错的是我,您有什么冲我来,或打或骂儿子都受着,可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清芷?”谢江诚见清芷身子虚弱,不知在日头底下跪了多久,心疼地扶住妹妹。
“你还有脸来质问我?你当然有错!可她私自放你走也是事实,我是她母亲,怎么责罚不得?”曾氏最见不得儿子护着清芷,从小到大,谢江诚极少会忤逆她,可偏偏数得上来的几次回回都是为了清芷。
“她叫您一声母亲,可您当她是骨肉吗?”谢江诚眼睛泛红,“这样的暑日里,您让她跪在烈日下供下人们指指点点,这是一个母亲会做的事吗?”
“你!”曾氏指着他,扬起手终是没有打下去,捂着心口道:“你这些话是一个儿子该对母亲说的吗?子不言母之过,你竟来指责我?”
谢江诚望着母亲难过失望的模样,到底不忍:“是儿子失言了,母亲别放在心上,是儿子错了。”
“咱们家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竟有这样的道理,做儿子的教母亲该怎么做?真是好大的能耐,真是我生养的好儿子!”
这样的的话谢江诚实在承受不住,跪在母亲面前恳求:“是儿子的错,但凭母亲责罚,儿子绝不敢有任何怨言,可是求母亲饶过清芷,她年纪小,无论做错什么都是我做兄长的责任,儿子愿代她受罚。”
“三哥哥……”清芷哭着喊他,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她说的越多,曾氏只会越恨她,更会迁怒三哥哥。
曾氏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从小被她捧在手里,费尽心机哺育成人的儿子,为了一个贱人生的丫头跪在地上求她、顶撞她。
“好啊,我在这个家里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身为一家主母,如今连责罚一个庶女都不能了?早在她自作主张放你走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个后果!”
“她已经跪了这么久了,这样的责罚还不够吗?”
“跪一两个时辰算什么?你们离开了近一个月,若真出了什么事,她负担的起吗?”
“要走的是我,是我求清芷放我离开,是我胁迫她的,与她无关!”谢江诚跪在地上,还是将清芷护在身后。
曾氏更加恼怒,狠狠甩了清芷一耳光,骂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蛊!”
“母亲!”谢江诚见不得清芷受委屈,何况挨打,他站起身来,红着眼睛道:“既然母亲容不下她,那儿子就和清芷一起离开。”
他牵着清芷的手就往外走,曾氏吼道:“你疯了!你疯了吗?”
清芷从未见过三哥哥与曾氏闹成这样,她不能让三哥哥为了他做个不孝子,连忙拉住他,“三哥哥,我们能去哪儿?”
“大不了另买处宅子,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祖母尚在,父母尚在,三哥哥要自立门户不成?”清芷紧紧拽着他:“三哥哥好糊涂,你这样做会被世人诟病的。”
“那又如何?你我是至亲兄妹,我便要好好护着你。”
她知道啊,所以这些年她什么都能忍,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疼她的三哥哥。
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大房的躲在暗处看热闹,老太太可坐不住,听说诚哥儿闹着要出走,不顾暑热,由邹嬷嬷搀扶着就赶了过来。
“都给我回来!”老太太敲了敲手杖,不满道:“大热天的又闹什么闹!这不都好好回来了吗?也没出什么大事,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吗?”
老太太指着清芷:“一天到晚净作妖,这次险些闯出大祸来,给我回屋子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