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第被赵锦桓问得一愣，长睫轻颤，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却听赵锦桓道，“我汉中最大的内患，便是我那日渐势大的伯父。良王，你我同是这权势之下的棋子，同样知道同宗之祸自古层出不穷。令尊仙逝不久，你那正值盛年的亲叔叔，只怕也不会轻易服你罢。”
良第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无可辩驳，因为赵锦桓说的每一句，都正中她的心思。
见良第沉默不语，赵锦桓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右手指骨分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玉盏边沿，淡色薄唇轻轻开口，空彻的嗓音悄然入耳，彷如蛊惑人心。
“所以我此次诚心而来，便是想与良王你诚心结盟。江南与汉中的实力说不上强，也不算弱，但这内忧外患同时而来，我们两方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在此艰难时机，若还想保存实力抵御外敌，唯一的办法便是联盟。”
“你江南与我汉中毗邻。只要你我之间彼此同心，便可借助互相的兵力，东抵江东，西抗汉川，前可进，后无忧。互为助力，相辅相成，岂不是一件双赢的合作？”
良第听罢，沉默半晌，透彻的眸子望着面前明明有一种不染纤尘，仿似超脱与世俗之外的君子之气，口中与她商议的偏偏是这世道上最诡谲，最为算计人心的权术之道的赵锦桓，唏嘘的同时，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赵兄的这番提议，着实诱人，可是有一件事尚需衡定。”
良第正了正身子，青葱玉掌交叠放在腿上，微微昂首看着坐在木椅上的赵锦桓，郑重道，“我乃江南良王，可以主掌江南的一切事务，自然也可以，与汉中商议联盟之事。但是赵兄你的身份，虽是赵王长子，似乎……并不能代表赵王罢？”
赵锦桓闻言，墨染般的眉梢轻轻一扬，“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只要良王助我坐上赵王之位，你我之间的联盟，不就是江南与汉中的联盟？”
顿了顿，见良第面有迟疑之色，赵锦桓松开摩挲玉盏的手，又道，“你若觉得我如今的身份不够与你谈交易，我赵锦桓可以向你承诺，只要我赵锦桓成为赵王，汉中赵氏与江南良氏便一直互为盟友。”
“眼下的局势良王应当明白，这个天下并不太平，除却你江南与我汉中的内忧外患之外，北方还有更大的祸患。即便你我暂时消除了内忧外患，可强敌之外还有强敌。不说近在毗邻，与你江南已成死敌的江东，京都那场大战还悬而未决。一旦大战事了，司马毅，或是燕王萧寰便会一统北方之势，届时便会挥兵南下，你我各自的力量，岂能抵挡北方大军？这一点，良王可曾想过？”
良第一惊。
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毕竟当上良王还没几日，眼前又有迫在眉睫的江东之患。
若依赵锦桓所言，日后江南与汉中背靠背联盟，两方的兵力结合在一起，不说开疆扩土，自保却是足足有余。
只是，良第还有一个疑惑，抬眸道，“赵兄，你今日所言，有何凭证？我如何相信你成为良王之后，会依照诺言与我江南结盟，而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赵兄，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这乱世之中，我对你又毫不了解，你这一面之词，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
听出良第之意，赵锦桓道，“良王所虑人之常情，不过君业也早有准备。口说无凭，我们可互相签订一份契约，言明你我结盟之意。待我坐上赵王之位后，为表诚意，君业家中有一妹，二八年华，貌美动人，君业愿将舍妹嫁与良王，你我两方结成秦晋之好，这联盟的关系岂不更加牢固，如此，良王亦可无忧了，如何？”
话落，良第一惊。良第身后的旬钰更是一惊，连忙看向良第。
良第的秀眉抖了抖，结亲？她可没有这个打算。
不过话已至此，良第心中也有了决定。诸侯各自为战，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便道，“良第已初见赵兄之诚心，不过这姻亲一事，暂且不必。良第尚未及冠，不愿在儿女之情上多费心思，赵兄好意良第心领了。”
“与汉中联盟一事我可以考虑，不过如何帮助赵兄你坐上赵王之位，恕良第不解。赵兄若想借我江南的兵马，赵兄知道，我大军如今正前去与江东之兵对战，暂时可能无法调取兵力相助与你了。”
见良第没有答应姻亲一事，赵锦桓诧异之余，对这位年纪尚未及冠的良王，心中高看了几分。
不为美色所动，谈话至此，条理清晰，利弊分明，并非如秦笙所说的心性单一之人。或许年纪尚小，眼界还不够宽广，但假以时日，稍经磨练，定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