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已经闹够了, 因为离卡琳娜昏迷的那一天算起, 今天已经是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
就算再怎么铁打的身体, 一个礼拜不吃不喝也会垮, 而卡琳娜优良的底子和她一直处在睡眠之中的状态倒是好歹延缓了一点她垮掉的时间,但是起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差了许多,脸色从红润变成了灰黄。
再这样的前提下,所有人脸上都不在面露笑容, 就算之前似乎有些漠不关心的南斯和凯恩都收起了脸上轻松的表情, 转而变得沉默起来。
但就算这样了, 这两个人也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甚至南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之前痴情的模样, 他的眼神时常都不是停留在卡琳娜的身上, 而是低垂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妮娜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人, 但是南斯作为魔法师, 对于其他领域的东西完全是一窍不通, 别说卡琳娜这次中的这样复杂的药物了, 就算是普通的疗伤用药, 只要给他换了个包装, 他都不一定能够认得出来。
没错, 怀疑了一个礼拜,同样也在船上找了一个礼拜, 妮娜依旧是任何嫌疑人都没找着, 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可疑物品, 仿佛就像是那个人突然出现在船上给卡琳娜下了药,然后带着剩下的残渣离开了船,将所有的痕迹和证据磨灭得一干二净,让人找不出一丁点的端倪。
现在众人已经不能只在外面干站着了,卡琳娜现在的情况虽然稳定,但是是在稳定地渐渐消散生命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因为接触到了临界点而让身体突然垮掉,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围在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南斯之前布置的清新空气改善空气质量的魔法阵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让这个房间在容纳了这么多人之后,也依旧能够让人顺利地呼吸。
就是苦了谜之音。
虽然大家依旧是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就总免不了会让她有种被围观的感觉。
她在卡琳娜的颈窝里缩成一团,感受着卡琳娜日渐低温的身体,嘴巴不由自主地抿紧,然后那双手也紧紧按在了卡琳娜的脖子上,仿佛这样就能从卡琳娜身上汲取到动力和勇气,让她坚持着留在这里。
让她坚持着留在承认自己错误的这里。
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中,没人能看得到她听得到她,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注意她,会在卡琳娜这样的大事后还能想起她。
她被孤零零地丢下,于是就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去反思,去后悔。
后悔为何自己这样胆小只知道逃避。
她一直在逃,在和诺查的那次谈话以后,她逃得更快了。
她甚至自那天以后就一直没怎么出来过,或者说就算出来也从之前古灵精怪的模样变成了闷葫芦,让人无法下口。
她每天在外面呆的时间顶多只有一个小时,那还是卡琳娜要求着她一定要出来走走别总是一个人闷着才那样做的。
所以她才会在卡琳娜被下了黑手昏迷之后有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她跟从前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八小时睡觉,其他时间都紧紧跟在卡琳娜身边的话,如果她一直都帮卡琳娜提防着其他人的话,如果她没有想着既然卡琳娜身边已经有了南斯古里凯恩等人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她了的话。
如果她没有逃避,一直和卡琳娜并肩作战的话。
那么现在,卡琳娜会不会就不会只是这样昏迷在了床上,生死不明了呢?
谜之音知道,她自己是后悔的。
为了那个将自己紧紧束缚在壳里的曾经而后悔。
谜之音后悔得那样专注,所以她没有发现她以为是在紧紧盯着卡琳娜的南斯,此时竟是目光一转,将视线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到底谜之音没有卡琳娜那般的觉察力,所以南斯短暂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并没有被谜之音察觉到,反倒是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平静的外表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或许终有一天,这里将会爆发出一场无比浩劫。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外面有这么多人,所以卡琳娜在这几天的睡梦中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表情,她没有挣扎没有呼喊,静静地躺在床上,越发像是一具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睡梦中失去生命。
可她外表的平静不代表她梦境中的悠闲,或者说比起前几天梦境还算平和,现在的梦境,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感觉。
自第一场战斗打响后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现在大陆上的商队已经近乎绝迹,没有人会愿意再这样动乱的时代里冒着生命危险去买卖货品,人们要么就在颠簸流离中求生,要么就举起了武器去面对曾经或许的亲友。
而没了外来的那些商队给自己带来消息和乐子,尼普诺的生活也就一天比一天固定,除了在房间里看书,大概也就只有在堂屋里发呆了。
人总是在失去了之后才会想起那些东西的好处,就连贵为城主的尼普诺的父亲也并不意外。在曾经那些商队往来频繁的时候,这位城主嫌弃这些倒买倒卖的奸商,但现在他们不来了,他又会想念那些商贩所带来的精致的陶器和铁器,以及那些从远处而来的岩盐还有其他的消耗品。
罗卡骆是农业大城,更何况他们还离海边很近,所以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的话,就算是封闭了大陆中部通往他们这边的所有道路,他们也依旧可以活下去。
可以活下去,但并不代表能够活得很好。
两年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那不过是几个城池之间的打闹。因为这种事情在之前也曾经发生过,城池之间互相吞并的事情也不是偶然。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所以几乎所有人也都没有预料到,这场战火竟然在春风的吹拂下越燃越烈,最终竟然是燃遍了整个大陆!
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尼普诺也在城主府里的仆从那惶恐的态度中得知了外面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的事情。而同时他也有些奇怪,因为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算是城市之间互相牵扯,一个城市间另一个城市获胜所以勾起了贪婪之心,又或者是一个城市见另一个城市惨胜而想做后面的黄雀,但是战争蔓延的速度也依旧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想,让他根本就无法从中理解那些人发起战争的意图。
就像是突然有一天这些人全部都开窍了一般,他们努力成为了人上人,然后只是为了向别的地方发起进攻,让大陆洒满鲜血。
在被大哥强行要求的学习中,有一门课程叫做军事管理,这门课是大哥自己给他上,而布置的作业也经常就是大哥让他说说对现在大陆上进行的战争的看法。
他们这个地方虽然偏,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也总是会有从外地逃来的亡民投靠,所以外面的事情也经常会流进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从来也都没有被时代所抛弃。
而每当这个时候,尼普诺就算是想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还是满腔热血的模样,最后总是会被大哥冰冷的眼神看得放弃伪装。他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做其他事情的念头,甚至因为太过退缩,连几乎从不在课程中表露出情感的大哥都从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种惨不忍睹的情绪。
就像是在感叹,感叹这个人明明小的时候那么皮那么胆大,怎么养大了反倒成了这么个怂货呢?
然后朱庇特就会盯着尼普诺的袖口看,面露不解。因为这个时候尼普诺已经让工匠发明出了“顶帽”这种东西,能够完完整整地包裹住珍珠,在不让它受到伤害的同时,也能够将其做成首饰挂在身上。
尼普诺已经习惯了大哥每次在对自己失望了之后就会看自己珍珠的这件事,他甚至都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珍珠就是自己的,大哥再怎么想也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