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瑟的呼吸急促了几秒, 然后在看到卡琳娜平静的眼神后，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被冰水浇灭。
好吧, 也不一定是仿佛，毕竟此时此刻，从他头顶确实是被浇下了一泼冷水。
抬头去看时，原先浇下冰水的地方已经全然空无一物，更别提卡琳娜的手刚刚在那片空气中晃了一下, 估计之前就算有什么, 现在也都没有了吧。
于是卢瑟收回了视线。
卡琳娜现在正拎着手里的那团空气，满脸都是无奈, 头疼。虽然看上去挺像是在教训做错了事的孩子, 眉毛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但卢瑟却一眼就能看出那双眼睛里的笑意。
生动无比。
一如他在这一次的世界上初次见到卡琳娜时，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勃勃生机。
其实卢瑟回来的时间点比他的父亲还要早。但他很安分，像他习惯的那样静静地观察，等待, 在黑暗之中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变化, 感受着这个世界同之前明显不同的真实感。
——没错, 在回来之后，他同世界之间仿佛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这点叫他自己也觉得十分惊讶。
但也只是有点细微的联系而已, 就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让他明明应该能看见了, 却依旧看不清。
介于世界的意思, 他一直都十分安分守己，没有刻意地通过自己早就知晓的事情为自己创造福利，也从未试图去改变世界的轨迹。就算是他的父亲尼古拉斯想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都被他阻拦了。
比如，那个来自王城的间谍，其实也是他松手放那人进来，最终让他造出了裁缝店老板这样毫无破绽的职业。
他将一切都维持的很好。
直到那一天。
在和卡琳娜相遇后，他算了一下，大概就是卡琳娜从村子里出来的那几天。
世界发生了异变。
仿佛像是被迫从某个固定轨道上跳了出来，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开向未知的未来。
但在那之前，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而按照卢瑟感应到的世界强度，这种正常一时半会也不会被改变——顶多，只会是潜移默化。
所以，当他初次遇到卡琳娜的时候，她还是“正常”的。
不只是初遇，在卡琳娜同他打招呼离开军队那边之前，她还有着身为正常人的各种小情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从前那样，像被隔离了情绪一般，对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东西都漠不关心。
大多数，并不是所有。
卢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卡琳娜的眼中，至少他的定位已经从“挺有趣的玩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作为被卡琳娜当做正常人看待的少数人之一，卢瑟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和卡琳娜说实话。
“卡琳娜，”卢瑟双手搭上了卡琳娜的肩膀，眼角暼过卡琳娜手中似乎又开始动起来的某个物体，想着反正不怎么重要的他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卡琳娜身上，“答应我，以后不要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当成可以兑换的筹码——你可还是个女孩子啊，结婚可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
卡琳娜：“……不是，被相亲逼得想直接和自己男性助理订婚的家伙，还有资格跟我说结婚的神圣……”
卡琳娜的话还没说完，迷之音已经从先前的挣扎模式中脱离出来，不顾自己刚刚还想宰了卢瑟的决定，顺着卢瑟的话赶紧点头：“是啊是啊！结婚宣言可不能随便乱发！而且说好的单身狗一起走呢，我都没考察好你怎么可以说结婚就结婚！”
卡琳娜：“我没说过那……”
然后卢瑟再次接上：“就算是为了开玩笑也不行，万一被人抓到破绽该怎么办！”
卡琳娜：“不是开玩笑，而且其实我要求挺高……”
迷之音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冷战：“不不不你这个坏习惯一定要改——一定要改！就算有人把整个世界当聘礼你也一定不要接受！”
……这两个家伙到底能不能让她说句完整的话了啊，卡琳娜撇着嘴将头扭到一边，正在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装不存在的古里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喂，古里。”听见这声音，正准备打开窗户跳出去的古里嘴角往下一撇，哭丧脸地转过头：“卡琳娜老大卡琳娜大姐卡琳娜大人！我是真的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话题啊，你就放过我行不行！”
卡琳娜用眼神告诉他：不行。
同时在卡琳娜身后，卢瑟也在用眼神告诉他：你敢教坏卡琳娜你就死定了。
以及，颈后传来的刺痛——从卡琳娜眼神漂移的路线来看，肯定又是迷之音那家伙在后面戳他。
……都说了他只是个路人甲，根本不想牵扯到你们这些上个世界就是同伴的人的感情纠纷里面啊！
你们这里难道有压榨新人的传统吗？！
那样的话，在他决定加入之前就该好好跟他说清楚明白一点啊！
古里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该怎么才能脱离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
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顶多七秒钟后卡琳娜就会追问第二次。
在第一秒的时候，古里脸颊滑下来的冷汗滴到了地上。
然后在第五秒的时候，他想到了。
不，应该说，来自外界的动静将他从这种三瞪一的情景中救了出来。
窗户上的玻璃突然抖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或者是外面刮过一道略微大点的风，就像那样微小的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