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龙飞心里害怕,但在吕玉瑶面前却不能不硬着头皮,冒充好汉,说道:“当然是无惧他们,但我这霹雳掌伤人立毙,倘若凌铁威真的已经和云中燕走了,咱们也无谓跑到娄家庄去闹事,免得我多伤人众,也给你们吕家和娄家结下深仇。”
吕玉瑶道:“你这话也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我若不是得个水落石出,我是决不能罢手的。这样吧,咱们偷入娄家庄看个明白,能够不动手最好。万一要动手,你少用一点力道,别打死人,那也可以收杀鸡儆猴之效啦。”
秦龙飞苦笑道:“你说得容易,可惜我这霹雳掌的功夫还未练得十分到家,气力收发,恐怕是难以随心所欲。”
吕王瑶觉得有点奇怪,说道:“我见过铁威与黑鹰年震山相斗,那一场恶斗令人惊心动魄,他使的霹雳掌似乎与你有点不同,虽然十分厉害,却并非伤人立毙的,这是什么缘故?”
秦龙飞洋洋自得,说道:“吕姑娘,你有所不知,凌铁威虽然是我的师兄,但他的霹雳掌火候却比不上我的。他的功夫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所以才会给年震山打伤。若然换了是我,年震山早已死在我的掌下了。霹雳掌分三个境界,我爹爹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劲力可以收发自如;我比爹爹差一大截,出手就要打死人;但凌师兄却只是练到初步境界,比我又差一截。”
秦飞龙信口胡吹,吕玉瑶信以为真,说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儿子比徒弟亲,凌大哥的师父有所偏心,这也难怪。不过他说凌大哥的功夫中看不中用,何以他的招数却又好似远不及凌大哥呢?难道‘中用’的武功招数就大都是笨拙的么?”吕玉瑶对他看轻凌铁威的武功,心中颇是有点不服。但秦龙飞的掌力看来比凌铁威厉害,也是事实。吕玉瑶不懂霹雳掌的秘奥,自是不便多言。
暗中偷看的黑旋风却是疑云满腹,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武学的造诣当然比吕玉瑶高明得多,而且又是和轰天雷交过手的。他一看就看出了秦龙飞所谓“霹雳掌”的破绽,待他与吕玉瑶走了之后,他偷偷出来,察看麻三和那汉子的尸体,只见尸体七窍流血,显然不是给“霹雳掌”那种刚猛的掌力震毙的,而是一种歹毒的掌力所致。
黑旋风暗自想道:“秦虎啸是武学名家,霹雳掌是一种光明正大的武功,焉能如此伤人?这小子难道是冒充秦虎啸的儿子?但吕家和秦、凌二家乃是知交,他若是冒充的,又怎骗得过吕家母女?”
又再想道:“这小子纵然真的是凌铁威的师弟,看来也不像个好人。听他言语,不但是对师兄不敬,而且分明是没有诚意去救铁威。只是那位吕姑娘想必是阅历太浅,看不出来罢了。”
黑旋风心中狐疑不定,当下就暗地跟踪在他们后面,想道:“若是这小子当真有胆敢进娄家庄救人,我倒是应该暗中帮一帮他的忙。”
穿过林子,前面是一条平路,黑旋风不想给他们发现,远远的缀着他们。走了一程,经过路口转弯之处,忽听得暗器挟风之声,是一枚石子飞到黑旋风身边,黑旋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不知是什么人,人未露面,暗器飞来,这份功夫倒是委实不弱。但准头何以这样的差,难道他是有心引开我的吗?”好奇心起,立即飞身向石子掷来的方向掠去。
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汉子站在路边的土岗上笑道:“黑旋风,有胆的你敢跟我来吗?”黑旋风见他似无恶意,心想:“以他的能为,要伤吕姑娘和那姓秦的小子易如反掌,他肯放他们过去,看来该不是只要和我为难吧?就算他与我为难,我也不怕。”
两人都是第一流的轻功,转瞬之间,那青袍客已是把黑旋风引到树林里面。黑旋风道:“这里没有人了,尊驾是谁,有何见教,可以说了吧?”
青袍客哈哈一笑,转过身来,说道:“黑旋风,你不知道我,我却知道你。你是在娄家庄给人赶出来的是不是?”
黑旋风道:“你是娄家庄的吗?”
青袍客笑道:“娄家庄与我无关,但我最不高兴别人多管闲事!”
黑旋风怔了一怔,冷冷说道:“这么说你是要替娄人俊出头了?”
青袍客道:“我说过我不爱多管闲事,娄人俊也用不着我替他出头。”
黑旋风道:“那你要我跟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青袍客道:“我不管闲事,但与我相关的事我可不能不管。黑旋风,我问你,你为什么跟踪我的徒弟?”
黑旋风道:“谁是你的徒弟?”
青袍客道:“和吕东岩女儿同行的那个秦龙飞。”
黑旋风吃了一惊,说道:“秦龙飞他不是秦虎啸的儿子吗?”
青袍客道:“不错。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跟踪他,怀的是什么心肠?”
黑旋风道:“且慢,你先说个清楚。秦虎啸的儿子怎能是你的徒弟?”
青袍客道:“为什么不能?他给我磕过头拜过师,当然是我的弟子!”
黑旋风半信半疑,心里想道:“秦虎啸一代武学名家,岂肯让儿子拜在别人门下,而且还是学那邪恶的毒掌功夫?”但见这青袍客说得如此确凿,也不敢断定必无其事。于是冷冷说道:“就算秦龙飞是你弟子,那又怎样?”
青袍客道:“他是我的弟子,我就不能让你加害于他!”
黑旋风不禁大笑起来,说道:“你还没有分出青红皂白,怎知道我是加害于他?”
青袍客道:“你鬼鬼祟祟的跟踪他们,自是不怀好意!”
黑旋风道:“我说你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你老实说吧,我正是要保护他们的。”
青袍客道:“三尺之童也不相信你的鬼话,你有这样好心,为何不敢露面,和我的徒弟当面说?”
黑旋风不愿说出他对秦龙飞亦是有所疑心,便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可要到娄家庄去了,少陪了!”
青袍客喝道:“不许走!”
黑旋风怒道:“你待怎样?”
青袍客道:“就因为不相信你,我不能让你跑去暗算我的徒弟。哼,我的徒弟也用不着你来保护!”
黑旋风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忽地瞿然一省:“这家伙与我胡说八道,莫非正是有意阻迟我的。他要让娄家庄的人活捉吕东岩的女儿?”这一猜,倒是虽不中也不远矣。原来青袍客是要秦龙飞依计行事,使吕玉瑶坠入他所布置的圈套,但却不一定要娄家庄的人捉她。
黑旋风看穿对方的诡计,冷笑道:“我黑旋风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有本领你阻拦我好了!”
青袍客戴着人皮面具,冷森森的毫无表情,说道:“黑旋风,在我的面前,可不能任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了。不信你就试试。”
话犹未了,只见青袍客身形一晃,已是拦在黑旋风的前面。黑旋风一招“二龙抢珠”,骈指点他面上双睛,青袍客横掌如刀,便向他手腕劈下来。黑旋风隐隐闻得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
黑旋风心头一震,想道:“他的毒掌当然比秦龙飞这小子高明得多。”未曾摸清对方深浅,黑旋风自是不能不加多一点小心,当下一个“风扬落花”的身法,避开对方的毒掌。青袍客哈哈笑道:“我说你走不成就走不成,你相信了吧?”黑旋风倏地变招,一掌化两掌,两掌化四掌……登时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
青袍客心头一凛:“这黑旋风果然名不虚传,忒是了得。怪不得他敢偷进完颜长之的王府盗取机密文书。”再又想道:“他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已经如此了得,再过几年,我如何还是他的对手?今日若不除他,必有后患!”杀机陡起,冷笑说道:“黑旋风你的本领纵然不错,想要在我手下逃生万万不能!”
黑旋风纵声笑道:“如今我倒是有点相信秦龙飞是你的徒弟了,原来你们师徒俩都是同样的擅会吹牛!”
笑声未已,只觉腥风扑面,饶是黑旋风功力不弱,胸口亦是隐隐感到作闷。青袍客掌法一变,双掌划圈,一个圈圈套着一个圈圈,掌力好似波浪般的打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旋风亦是不由得心头一凛:“这厮除了毒掌,原来倒也还有几分真实的本领呢,我实是不可小觑他了。”
黑旋风采取绕身游斗的打法,小心翼翼,避免与他毒掌硬碰,转瞬斗了五十来招。青袍客忽地回掌自拍胸口,“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形摇摇晃晃。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怪招,端的是黑旋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怔了一怔,心道:“哪有自己打伤自己的道理?”
心念方动,青袍客陡地喝声“着”,倏地一掌就从黑旋风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黑旋风一飘一闪,迅即从他身旁掠过,只觉掌心一麻,胸中登时气血翻涌!原来他虽是闪避得宜,却也不能不硬接他的一掌。
原来青袍客这一记怪招,乃是邪派中一种名叫“毒血箭”的歹毒功夫,口中喷血,掌心的剧毒倍增。这一怪招又有迷惑敌人心神的功效。
幸而黑旋风是个行家,若然换了别人,见他自己打伤自己,多半会乘机扑将过去,那就正好凑上他的毒掌,不死也必重伤了。黑旋风当时虽然奇怪,却料对方决无自伤之理,是以早有提防,并不贪攻,双掌相交之际,轻轻使了个“卸”字诀,化解了青袍客的几分掌力,这才不致中毒太深。
但虽然不是中毒太深,这一掌接过之后,黑旋风亦已感到头晕目眩,体力渐渐不支。青袍客哈哈笑道:“黑旋风,你见识我的厉害了么?你应有自知之明,你是决不能逃脱我的掌心的了。为你着想,不如拜我为师吧!你做了我的弟子,不但性命可以保全,我还可以把我的本领一古脑儿都传授给你!”
黑旋风大怒道:“放你的屁!”咬牙恶斗,完全是豁出性命的打法。青袍客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要打死他不难,但只怕我打死了他,自己也难免要真的受伤了。”
青袍客自忖已是可以稳操胜算,想道:“待他气力耗尽,我再施杀手,取他性命,易于反掌。此际,何必与他硬拼?”也幸亏青袍客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黑旋风咬牙苦斗,又与他周旋了三十余招。
三十余招过后,黑旋风的晕眩之感越发强烈,眼前金星乱冒,视野已是渐觉模糊。正在吃紧,忽听得有人喝道:“好呀,原来又是你这青袍老贼在此行凶。”
黑旋风定神瞧去,只见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一个眉清目秀、书生打扮的少年。
青袍客冷笑道:“你是我手下败将,侥幸逃了性命,却又要来找死么?”
那少年道:“这位兄台退下,待我与这老贼一决雌雄!”手中折扇倏合倏张,说话之间,已是闪电般的攻出七招,每一招都是指向青抱客的要害穴道。
黑旋风所受的压力一松,喘过口气,想道:“这少年身手敏捷,确是不凡。不过,他独自对付这个老贼,只怕还是难以取胜。”于是说道:“对付这等邪恶魔头,何须与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那少年见黑旋风跃起奋战,亦是颇感惊奇。原来他叫黑旋风退下,倒并非是因为要讲“江湖规矩”,而是因为他看出黑旋风业已受伤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