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陆皓冉并没有去成方若云所在的城市，而是被方若云送上了回定阳的火车。哄完陆皓冉之后，方若云回到了候车室，他的车比陆皓冉的晚两个小时。拿起手机，方若云给母亲发去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在下午七点到家，然后就收起手机，开始看报纸了。杜爱芳并不会发短信，但儿子发来的每一条短信她都会看。
七个小时的车程带来的疲惫感在下了公交之后看到杜爱芳的那一刻都消散了，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回家团聚的幸福。
“饿么？妈给你做好吃的。”杜爱芳很是怜惜地看着儿子。
“不饿，妈，我们赶紧回家先，这风口冷。”
母子俩回到屋内，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没有发生变化，而杜爱芳也是老模样，方若云总算是放下心了。睡在自家的床上，要多舒服就多舒服，再睁开眼已经是转天早上八点了。
“起来了？赶紧洗漱去，早饭都准备好了。”杜爱芳一个人收拾着房间，她特别爱干净，每天早上都要将屋子扫一遍，拖一遍，家具都要挨个儿擦洗一边，不过不管早晨如何忙碌，她都要给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妈，我来吧！”方若云吃完早餐后想要帮忙擦洗家具。
“没事，你去休息吧。”
“俩人一起能把活儿快点干完，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出去买年货了。”买年货其实是次要的，方若云喜欢的是和母亲一起逛街，看着春节前热闹的街道和人流，陪着母亲说说话，这种感觉很是惬意和满足，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种平淡的幸福对自己来说是多么的可贵。
换做以前，杜爱芳立马就答应了，这对她来说也是母子交流的难得机会，可是这次她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方若云看出了母亲的为难。
“妈，出什么事儿了么？”
“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怕影响你考试，现在可以和你说说了。”杜爱芳放下手里的抹布，“妈不是已经两个月没有给你寄生活费了么？”
“这个我知道，我每月用的也不多，银行卡里的钱还够用一阵子的。”
“妈不是不想给你寄，是因为......因为妈的摊子被没收了。”
“什么？！”方若云心里久久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妈，你说具体点！”
杜爱芳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生怕他会情绪激动，她抓住他的手臂缓缓说道：“妈的摊子就在夜市旁边的人行道上摆摆的，也不交税，算是私设摊点，之前城管不是时不时会来驱赶么。两个月前我照旧在街道上摆摊，都已经到了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没想到突然开来了几辆城管执法车，把那条摆摊最多的街道从头到尾围了起来，这下我们都没地儿逃了，那天来的城管人可多了，基本上把我们所有人的摊子都没收了。”杜爱芳特意强调不止是自己还有很多别人的摊子也被没收了，仿佛这样能让母子俩的心里都能好受一些。
“货品多么？到现在还是拿不回来么？”
“多啊，刚好前一天我去进货了，冬天到了，我特意多进了很多款式的手套、帽子、护膝、口罩、围巾，把一大笔钱都投进去了。哎，后来我们几个一起摆摊的去过城管局好多次，人家就是不肯归还，说是安康市正在准备迎接全国卫生城市的复查，这段时间是绝对不允许私设摊点的。”
“那就是说这两个月来不仅被没收的货物没能拿回来，而且连摆摊都不允许了？”
杜爱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方若云也明白了为何两个月母亲都没有给自己寄生活费，家里的经济情况他很清楚，这事一闹，别说给他寄生活费了，就连杜爱芳自己的生活只怕都很不容易了。母亲为了自己，隐瞒了两个月，可想她是如何度过这煎熬的两个月的，一想到这，方若云心里就隐隐作痛。
“乐观点啦，妈不是一直这么教育你的么。妈这段时间已经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在做，收入也还是不错的。”杜爱芳很想用一些开心的事儿来冲淡这件糟糕的事儿。
“什么活儿？”方若云强忍住内心的悲愤，问道。
“是钟点工，这快过年了，招打扫阿姨的家庭特别多，妈每天都有活儿干，今天下午就约好了去一家做清扫工作。”
“妈，我和你一起去吧。”
“这怎么行？你是男人，这种活儿怎么能去做！”
“正是因为我是男人，我马上就要20岁了，我应该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了！”
“这个家的责任不需要你来承担，儿子啊，你会有更好的未来，会穿上白大褂，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医生，你不该去做这种低档的活儿的。”
“我不该去做，难道您就该去做么？我们家的困难我会不清楚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难道还待在家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等着过年么？妈，我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这么冷的天，我不会让您一个人去做工的！”
方若云的坚持杜爱芳是最明白的，从小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儿不论是多难多少人反对，他都会去做，这脾气跟随着年纪增长，没有丝毫褪色。杜爱芳不想在春节前和儿子发生争吵，儿子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能做的只有是妥协。
母子俩简单吃过午饭后就出发了，杜爱芳背了个大包，里面装了手套、毛巾、鞋套、矿泉水等等，方若云觉得很奇怪问为啥要带这些东西，杜爱方回答说，简单的打扫装备还是自己带着好，用着习惯，人家家里干净，自备鞋套省得弄脏人家地板，另外带水就是为了口渴时喝的。方若云对于母亲想得如此的细微周到不由由衷佩服。
按照对方发过来的地址，母子俩倒腾了两次公交，再步行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了这个名为“天御名苑”的小区。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个高端小区了，整个小区是意大利托斯卡纳的风格的别墅，独立一幢一幢的，各自之间都有着或远或近的距离，小区内绿化率非常高，尽管是冬天，还是能见到不少绿色植被。询问了小区的门卫之后，俩人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穿过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来到了一幢五层楼高的别墅前面。
杜爱芳上前敲门，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女子开门，她笑着问道：“是杜阿姨么？”
方若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女人应该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竟然还喊母亲为阿姨！不过从面上看，母亲的确是比这个女人沧桑不少。
“是啊，就是之前约好的，来打扫卫生的。”
“哦，那进来吧。”女人看了一眼站在杜爱芳身后的方若云“这位是？”
“哦，他是我儿子。”
“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姨打扫卫生还带儿子来的！”
女人口气中的嘲讽听在方若云耳里就像是针刺，杜爱芳解释道：“我儿子放假了，今天他来帮忙一下，这不是能快点结束么。”
“这说的也是！”
女人让开了身体，示意母子俩进屋。走进屋内的第一感觉，方若云仿佛回到了去年的小姨家里，一样的富丽堂皇，一样的充满了铜臭，方若云只感觉胃一阵抽搐，一种想要呕吐、想要逃离的感觉从心田蔓延到全身。
“我家啊，主要是厨房和我儿子房间比较脏，尤其是我儿子的房间，简直没法看，要不你们先打扫我儿子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