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凤歌落泪,姚燕语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慢慢劝解:“……不管怎么说,姐姐如今能跟相爱的人守在一起,一生心愿得偿,应该高兴才是。”
凤歌靠在燕语身上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止了眼泪,叹道:“我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
“姐姐这话怎么说?”姚燕语把手里的帕子沾了茶水给凤歌擦眼睛。
“当初我跟他两情相悦,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可父亲坚决不同意,说姚氏女子不嫁皇族。为了家族的利益,他把我许给了苏玉祥。我那婆婆溺爱儿子,唯恐儿子受半点委屈,就怀疑我的品行,试图把我害死再另娶他人。幸亏妹妹救了我一命。”说到这里,姚凤歌苦笑了一声,又叹道:“当时的我是多么天真,以为只要我病好了就能跟姓苏的相敬如宾过回以前的日子。可谁知道他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竟奢望把妹妹收为妾室。我不帮他,他便记恨与我……世上的混账男人多得是,而我却不幸遇到最为混账的一个。”
姚燕语扶着凤歌从自己怀里起来,又抬手拢了拢她鬓间一丝夹杂着霜色的头发,叹道:“如今你我都成了老太婆了,姐姐还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也不怕孩子听了去背地里笑话咱们。”
姚凤歌也破涕为笑,叹道:“有什么可怕的呢?就算孩子们笑话,也不是笑话我。”
“姐姐喝一口杏仁莲子羹吧。姐姐一路劳顿,脸色很是不好,怕也中了暑气。不管怎么说,身体是第一要紧的。再说,姐姐的心上人死里逃生,摒弃一切只想陪在姐姐身边,就算为了这份情谊,姐姐也该保重身体,莫要让他担忧。”姚燕语说着,端过一碗羹汤递给凤歌。
凤歌喝了半碗羹,心绪稳定了许多,听姚燕语说道云悯,未免又感慨:“父亲都不见我,又怎么可能同意我改嫁他人?说起来,他也说过不要什么名分,说只要陪在我身边,做个管家,账房,仆从,怎样都可以。可是……妹妹,我又怎么能够让他这般委曲求全呢?”
“姐姐爱的光明磊落,在我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错。看那些门阀豪族,有多少年轻守寡的诰命夫人们藏污纳垢,人前装扮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来,背地里却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丑事。我把这话说给你那大嫂子听,她的脸色都变了,冷汗都下来了!哼哼……”姚燕语冷笑道。
姚凤歌听了这话,心里痛快了不少,忍不住点了点燕语的额头,笑道:“你呀!这张嘴得理不饶人,怎么小时候我没觉得你这般厉害?这些年妹妹真是被宁侯给宠坏了。”
“唉!我劳神了这半日,终于换了姐姐一展笑颜,也真是不容易。快让我喝口汤润润喉咙吧。”姚燕语一本正经的感叹,又引得凤歌一笑。
两姐妹一边说话一边吃了点东西,姚燕语叫人把残羹剩饭都撤下去,自去简单沐浴过,回来亲手焚了一支梦甜香,方跟凤歌一并躺上凉榻。
※
第二日一早,凤歌梳洗后依旧来姚老太爷这边请安。姚老太爷依旧不准她进屋,闭门不见。
姚凤歌还是跪在门前的石阶上不肯起来,姚延意和姚燕语二人在一旁陪同。刚开始的时候清晨凉风阵阵尚可忍,然不过一个时辰之后日头上升,毒热之气逼得人头晕目眩,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这兄妹三人。
姚燕语心知如此不是办法,便悄悄地把姚延意叫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妹妹这办法行吗?”姚延意皱眉看着姚燕语,内敛的目光中含着担忧和忐忑。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我赌骨肉至亲之情可抵得过任何圣人之言。”姚燕语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太阳底下的凤歌低声说道。
姚延意抬头看了一眼白灿灿的日头,叹道:“行,那就听你的吧。”
“哥哥放心。”姚燕语说着,回头给卫依依使了个眼色,卫依依抿嘴一笑转身离去,没多会儿工夫端了三杯凉茶来。
“二舅舅,天气太热,喝杯茶吧。”卫依依把托盘送到姚延意面前。
姚延意看了一眼姚凤歌,伸手拿茶盏,卫依依却把托盘轻轻一转,示意姚延意拿另一只茶盏。姚延意唇角微微一勾,拿了另一茶盏,并没多说什么。
“母亲,这是您的。”卫依依端了一盏茶递给姚燕语。
“去给你大姨母也送一盏。”姚燕语叮嘱。
“是。”卫依依端着托盘至凤歌跟前,蹲下身去单膝跪地,劝道:“姨母,天太热了,您也喝口凉茶吧。”
姚凤歌含泪摇了摇头。
“姨母,你就算是要跪,也得有体力跪呀。您看这炎炎烈日,不喝口茶您怎么撑得住呢?”卫依依说着,端了茶盏先开杯盖,把凉茶送到姚凤歌唇边。
姚凤歌嗓子里如同含着一块热炭,此时红枣凉茶就在唇边,外甥女又跪在跟前劝说,她便开口喝了一口。
“姨母,再喝一口吧。”卫依依又劝。
姚凤歌微微苦笑,又喝了一大口。
卫依依方满意的收回茶盏,起身退至一旁的梅树下。
姚凤歌跪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强力苦撑着,却又觉得眼前发花,眼前的青石板拼接缝隙便有些模糊,再一摇头,整个人往前栽去。
“大妹……”姚延意先喊了一声,疾步冲向前去。
“大姨母!”卫依依把手中托盘一扔也冲过去,帮着姚延意把凤歌扶起来。
“二妹!快来看看!”姚延意揽着凤歌回头喊道。
院子里一片混乱,屋内却安静的很。姚老太爷半靠在竹榻上微微闭着眼睛听跟前的姚盛桓读一本闲书。旁边的高几上放着一支青花瓷瓶,瓶中清水供着两支碧绿的荷叶以及一支半开的荷花,荷的清香伴随着旁边的冰雕融化所散发出来的凉气,丝丝缕缕在屋子里回旋。
然而姚老太爷的心情终究被外面的吵闹打乱,他皱眉看了一眼窗棂,吩咐道:“外面怎么回事,你去瞧瞧。”
“是。”姚盛桓答应着卷起手中书卷起身行至屋门口。
“父亲。”姚盛桓朝着姚延意一躬身,朗声问:“祖父让孩儿问问,发生了何事?”
姚延意一边把凤歌抱上凉榻一边焦急的回道:“你告诉老爷子,说你大姑母晕过去了。”说完,又吩咐仆妇:“快!快抬到厢房,弄些凉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