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宁侯卫章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见靠在榻上沉思的妻子对自己不闻不问,十分纳闷,遂走上前去伸手按了按她的额头。
“别闹!”姚夫人抬手把他拍开。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宁侯在旁边坐下来,又伸手揉着姚燕语的肩颈。
“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呢。”姚燕语摇头轻叹。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宁侯长腿一盘,往自家夫人跟前靠了靠。
“我姐姐要改嫁。”姚燕语轻笑着靠在宁侯的肩膀上。
“……什么?”宁侯怀疑自己听错了,“谁要改嫁?”
“我姐姐呀!那位三先生不是你帮忙给解救出来的吗?他果然去江南找我姐姐去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让我那姐姐动了改嫁的心思。”姚燕语又是为难又是欣慰,还有说不出来的感慨。她跟姚凤歌姐妹几十年,一路走来彼此的辛酸苦楚都看的清清楚楚。很多的事情她们里昂姐妹并肩共同承担,如今她遇到人生最大的难题,的确是需要自己出手相帮的。
“都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任性?三品诰命夫人改嫁,还要嫁给一个隐姓埋名之人,这是闹着玩儿的吗?”宁侯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自然不是闹着玩的,姐姐已经年过半百,如何会那这么大的事情玩闹呢。”姚燕语沉沉叹了口气,心里又暗暗琢摸着该如何去跟定北侯夫人说这件事情。
“你该不会想帮她吧?”宁侯不敢置信的看着怀中之人。
“我若不帮她,这世上还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帮她吗?”姚燕语眯着眼睛反问。
“你呀!”宁侯仰头看着屋顶,无奈长叹。
姚燕语忽然抬头盯着丈夫,叮嘱道:“你不帮我就算了,可不许捣乱。”
“我可没那个心情。”宁侯扶着妻子的发髻,又无奈的笑道,“不过这可是个大麻烦,你想清楚了再去做。”
姚燕语秀眉微挑,反问:“我当然知道是个大麻烦。可你看我像是怕麻烦的人吗?”
宁侯失笑,又低头在妻子的额角轻轻一吻,说道:“我的妻子当然不怕麻烦,相反,不管多大的麻烦,应该都怕你。”
“……这是什么话!说的我像个恶人一样。”姚燕语横了丈夫一记白眼。
当今大云朝贵人庶民数万万人,敢以这种态度对丈夫的恐怕也只有姚夫人一个了。
第二日一早,姚燕语亲手写了一份请帖,贴中写道:宁侯府中最新培育的紫莲刚刚盛开,请定北候老夫人来赏花,并品尝府中新制的一道药膳。写好之后让府中管家亲自送至定北侯府。
当年跟宁侯卫章并肩作战的定北候已经故去,爵位给儿子世袭。老夫人封氏也把家里的琐事都交给了儿媳妇王氏打理,自己每天只跟几个孙子孙女说说笑笑,颐养天年而已。
封太君接到请帖后心中纳罕,这请帖之上说的事情无足轻重,可她心中却明白这绝不仅仅是赏个花,吃个饭这么简单。因为这是姚夫人亲笔所书的请帖,她可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朵花,一道菜就宴请好友的人。定北候老夫人当时就把儿子儿媳叫到跟前,问他们眼朝中家里可有什么事情牵连着宁侯府有什么不妥当。
定北候夫妇相视沉思,半晌之后都摇了摇头。定北候躬身说道:“母亲,朝中事务都是圣上定夺,再有首辅姚大人辅佐。儿子如今赋闲在家,连北境的兵权都交上去了,如今也只是在家里读读书练练剑,教导一下孩子们。不知道母亲所说的不妥是指何事?”
封氏把手中的请柬递给儿子,又问:“你们看看宁侯夫人这请柬。”
定北候接过请柬看了看,又交给自己的妻子王氏,沉吟道:“母亲多虑了。儿子倒是觉得宁侯夫人难得有这个雅兴,母亲何不带着儿媳妇一同赴宴呢?咱们这些年也幸好得宁侯夫妇的拂照呢。”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是觉得宁侯夫人跟我们这些深宅里的妇人不同,这些赏花吃酒闲聊的事情,她向来不喜欢的。今儿怎么忽然送来了这样一张请柬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请了别人,或者是有其他要庆祝的事情。问明白了,也好准备礼物,免得准备不足,到时候尴尬。”
王氏笑道:“母亲所言甚是。既然是这样,媳妇就叫人多准备几样礼就是了。就算是宁侯夫人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咱们的礼物最多是丰厚些而已。总不至于失了礼数。”
封太君点头应允:“就是这么说。你赶紧的去准备一下,回去换身衣裳,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一起过去吧。”
“是,媳妇这就去准备。”王氏起身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封太君带着儿媳坐着马车出定北侯府,马车穿过宽敞的青雀大街拐进宁侯府前街,至宁侯府正门却并不停车,只有车夫去门房说了几句什么,宁侯府西侧门大开,马车从西侧门进去又穿过一条宽敞的甬道才停下。有仆妇带着小厮抬着两顶凉轿抬了封太君婆媳二人至后花园清池旁边的水榭里。姚燕语早就摆好了宴席在在那里等着,身边只有几个近身服侍的丫鬟,连卫依依都没在。封太君带着儿媳进来后见礼问候,寒暄之后分宾主入座。
封太君纳闷的问:“这大热的天,郡主还出门去玩耍吗?怎么也不在家?”
姚夫人笑道:“她是没笼头的野马,这府邸哪里关得住她!她在家正好,咱们清清静静地说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