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步(3)
从踏上2100步的第一步开始,尤其是从爬笔架山起,自己就有思想准备。知道那是一个考验自己的毅力和体力的过程。虽然上山又下山,步道蜿蜒起伏没有一成不变的平坦那样的审美疲劳,可是有时候连续下坡,想着接踵而至的连续上坡,就为体力消耗感到可惜。尤其是快到山顶的有些坡度很大,青石台阶连续向上,其中根本没有设置任何缓冲区。汗流浃背,人都快累死了,心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脚也快迈不动步子了,可也别无他法,只有咬牙坚持下去,才能爬上最后的峰顶,才能很狼狈地赶紧在测量点的水泥墩上找个地方坐下喘口气。
还是年龄不饶人。当年人委宿舍的那帮男孩子爬山根本没有任何疲倦的感觉。走在磨基山主峰山腰的羊肠小路上,即便有些狭窄的路段,有些陡峭的坡度,靠山的一边被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所覆盖,靠江的另一边虽然是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可没人说什么“恐高症”,也没人吓得打哆嗦。一路欢歌笑语,一路你追我赶,在磨基山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抽烟、说话、嬉戏、放水(宜昌人都懂的),然后继续赶路。我们可以在五龙乘船回到江北的大公桥码头来。
那个时候,住在人委宿舍的各位家长都是干部,工作也是很忙的,家里的孩子们都是放养的:自己上学放学、自己到食堂里排队打饭;家里有兄弟,弟弟肯定是宜昌话里所说的“拖驳子”。虽然每一栋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可是遇到像类似爬磨基山这样的集体活动,男孩子肯定都一呼百应,一出去就是浩浩荡荡一大帮人。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肯定可以在街上横着走。
记得参加那次探险(或者叫郊游)的有十几人,模糊还记得的有:住在二栋的赵援、李少冬(那时他还没参军),住在碉堡房的袁新和,住在四栋二单元的孙宜林,住在五栋一单元的何天成。我们四栋一单元去的人最多:有一楼的张敏(不确定)、二楼史昌远的儿子(应该叫高伟)、三楼一号房高家的高潮,二号房张家的忠学、忠宜(不确定)两兄弟,三号房涂家的涂建新,四号房王家的我们兄弟俩。
站在笔架山的最后一座峰顶,不知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想起那么多年的往事,有些细节就似乎透过越来越浓的雾霾迎面扑来,那么清晰、那么生动、那么令人怀念。一晃就是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的人委宿舍留下的最后地理印记也在最近一次城市改造中被抹去了,当年的那些小伙伴有的远去他乡,至今音讯全无;有的过早辞世,阴阳两隔;哪怕还是同在这座城市,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所以辛弃疾说得好:“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虽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虽然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可我最终还是实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爬了四座山,走完2100步,证明“奔七”之年的自己还是勉强可以的。从高高的笔架山的峰顶沿着山脊一步步走到十里红的护堤边,又看见当年白色的沙滩、雾锁的大江,还有岸畔停泊的小渔船,回身去看今天走过的那些巍然耸立的连绵山峦,还是有些自豪的,这么多年后,我把这条路又走了一次,除了有些怀旧,就只能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2019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