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最终没有把沈凌从玻璃牢笼里放出来, 只是将透气孔放大一些,允许宗忘川把手伸进去碰沈凌的身体。沈凌正处于浑噩中,但当宗忘川的手碰到他的脸颊时,忐忑不安的眼中却露出了难得的清明。“阿……阿……”面具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宗忘川于是为他摘下金属面罩,安慰着说:“别担心,我在这里呢。”“阿川……阿川……”沈凌的眼中蓄满泪水。他像雏鸟般看着宗忘川,说:“……我姐姐她……她……她没事?”“沈佳人很好,没有遇上意外。”宗忘川果断选择撒谎。沈凌此刻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如果实话实说, 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变化。“姐姐没事……姐姐没事……”沈凌的情绪又多了几分稳定,说:“阿川,那个东西有办法解决吗?”“这个……”宗忘川不敢做出承诺。他的犹豫让沈凌又一次陷入混乱。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瞪大如牛眼, 苍白的嘴唇疯狂哆嗦:“阿川!你听见了吗!翅膀在震动!满天的翅膀!到处都是翅膀!它们在震动!疯狂的震动!我……我……看不清你的样子!你在哪里!你还在这里吗!”“我在这里呢。”宗忘川再次用手抚摸他的脸。沈凌的眼睛却仿佛蒙了一层白色般茫然无光。他像小狗一样磨蹭着宗忘川的手,哭泣地说:“阿川, 你的手指好温暖,可是……可是……我已经看不到你……阿川……我看不到你……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可是我看不到你……看不到……你……我……我……”“你看到了什么?”宗忘川双手捧住沈凌的脸,用掌心的温度稳定他混乱的情绪。“别怕,我在你身边!”他持续的安慰着、哄骗着,柔声说:“沈凌,你不要害怕, 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救我……救我……一定要救我……”沈凌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拼命地用脸颊磨蹭宗忘川的手背, 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阿川,你一定要救我……我看不见你……我也听不到你……我现在只能看到翅膀,数不清的翅膀……它们疯狂扇动着……到处都是翅膀的声音……数不清的翅膀……不停地扇动着……我的耳朵……我已经……救我!救我!”“我……我……”看着沈凌被蛊虫折磨得几乎疯癫的现状,宗忘川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安慰下去。这时,萧铭递来了镇定剂:“给他打一针,让他安静!”“但是……”“他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你的所有安慰都是徒劳无功。”萧铭冷峻地提醒着。宗忘川其实也知道沈凌此刻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将镇定剂注入前,他还是忍不住地道歉,说:“沈凌,你现在先睡下,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救我……救……我……我……我不想……我……”含糊的喊着,沈凌闭上眼睛。宗忘川忍住内心的责难,对萧铭说:“把酒窖降下去。”“他现在的样子让你很难受?”萧铭兴致勃勃地问着。宗忘川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对他没法像你这么冷血。”“恶魔的血本来就是冷的,自然也无所谓冷血或是热血了。”萧铭满不在乎地说着,按动机关,将嵌入式酒窖降下。随后,他端过一盘烤鸡翅,讨好地说:“亲爱的,需要我帮你把鸡翅的骨头拆掉吗?”“随便……”宗忘川此时心情沮丧,对萧铭的讨好也有些爱理不理。萧铭却开始热情洋溢地剔鸡翅膀的骨头,一边处理一边解释说:“他从苗疆的山区带回来的东西并不是蛊虫,是苗人千百年对饥荒的恐惧孵化而成的魔。”“恐惧不是一种欲望吗?怎么可能孵化出魔?”宗忘川有些不理解。萧铭笑了笑,说:“只要足够强悍,欲望就能成魔。”“……对饥荒的恐惧……可以发出像苍蝇一样的……”沉吟中,宗忘川发出一声惊呼:“别西卡!他们封印的是别西卡!苍蝇之王!对不对!”“别西卡这个名字是人造的,不过他所代表的暴食正是饥荒的另一面。而饥荒,是所有生物都必须面对的最原始的恐惧。”萧铭将一块已经处理好的鸡翅膀塞入宗忘川口中,继续说下去。“这份恐惧随着生命的诞生而诞生,经过千万年的积淀,早已扭曲成了魔。而你的好朋友沈凌,不小心打破的正是苗疆人流传千年的用于自欺欺人的‘饥荒’封印。”“可他带走的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活人怎么可能……”“那个孩子是苗人用来封印‘饥荒’的容器。”萧铭将拆下的两截骨头放入另一个盘子里,说:“就像苍蝇无法抵抗腐肉,荒芜地带的生物无法战胜对饥荒的恐惧。苗疆的巫师们无法战胜天命和饥荒,但是他们可以把活人做成封印容器,把所谓的‘饥荒’封在里面,以一条命的代价换取全寨人的安心。”“这……这……”宗忘川感觉很难受。原始时代用这种办法稳定人心确实无可厚非,但现在是文明时代……文明时代怎么还能继续用这么野蛮非人道的办法!“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对拒绝接触现代社会的土着人而言,这是最有效的办法。”萧铭停下正在拆解的骨头,说:“你的朋友因为一时的仁心打断了仪式,释放了被苗疆世世代代封印的‘饥荒’,还把它带到了城市里,因此成为了苗疆巫师的诅咒对象。”“那要怎么才能解除诅咒?还有,他从苗疆带来的‘饥荒’会对城市……”宗忘川不想再听萧铭讲大道理,他只想知道这个因为对“饥荒”的恐惧而被赋予生命的魔物会不会破坏城市?要怎么消灭?“‘饥荒’会不会对城市造成破坏,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是心知肚明的。”萧铭说:“至于解决的办法,除了物归原主还能有什么办法?”“物归原主?”宗忘川皱起眉头。萧铭看他还在回避事实,冷笑一声,说:“回避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沈佳人和那个警察的死都只是开始,如果你不能尽快当机立断的话!”“你要我怎么当机立断!”宗忘川愤怒地看着萧铭。萧铭却露出笑容,说:“沈凌打破了封印,因此被苗疆巫师诅咒,变成新的封印容器。要解决这场危机,我们只需要将‘饥荒’骗到天台,把它封印在沈凌的身体里面,然后再把沈凌做成木乃伊送回苗疆。”“你……你知道我是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宗忘川痛苦地说着。他连把沈凌当成封印容器使用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趁着沈凌还活着的时候把他做成木乃伊!“他打破了‘饥荒’的封印,他释放了恶魔,他必须为这件事情负责。”萧铭轻柔地说着,将又一枚处理好的无骨鸡翅塞入宗忘川口中。心境的变化让宗忘川食不下咽,咬了几口后,压不住反胃的恶心跑进了洗手间。萧铭见状,拍了拍手,将嵌入式酒窖再次提起。咚咚咚!三下敲击后,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凌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有难得的清明。“你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多相信宗忘川?”“我……我……”沈凌想了一下,说:“我用我的生命相信他。”“好,用生命相信他。”萧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我们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过程非常危险,需要你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用生命配合他才能确保完成。你愿意用生命配合他吗?”“我愿意,我愿意……”沈凌认真地回答着。萧铭的笑容更加鬼魅。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发现沈凌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他身后。萧铭转过身,看到了扶着墙壁的宗忘川:“你——”他正要解释动机,宗忘川却走到玻璃牢笼前,温柔的说:“沈凌,你先睡一下,养足精神。睡醒以后,我和你解释具体的行动计划。”“好,我现在就睡觉。”沈凌如婴儿般听话的闭上眼睛。宗忘川吐了口气,让萧铭将玻璃牢笼降下去。随后——啪!一个耳光摔在萧铭的脸上。“为什么这么做!你明知道我救不了他!为什么还要他信任我!难道他会因为信任我就不介意去送死吗!”作者有话要说: 《康斯坦丁》的剧里面,被封印在非洲男孩体内的是真正的“饥荒”,不过我觉得是苗人对饥荒的恐惧孕育的恶魔更加符合我的主题,毕竟,魔由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