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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战曲再鸣(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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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我讨厌她!那‘女’人就像她爸爸一样自以为是,‘乱’发脾气!你又不是故意的,也道过歉了,她还斤斤计较!计较也罢了,还不肯老实说出来,用别的话伤你——装大方的小气鬼!亏我原来还满有好印象……主人?”

书桌后的人闻声抬首,先看看养子,再瞥了眼旁边冒着热气的夜宵,冷漠的态度无声地褪去,温和地道:“什么事?”哈玛盖斯挫败地叹气,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再次气愤地喊道:“我讨厌她!主人您不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席恩搁下鹅‘毛’笔,把几份图纸叠好,靠在椅背上微微放松。

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橡木桌上摆满了夹着书签的资料、废稿、空白羊皮纸、设计表和几本笔记,以及法术的材料工具,几排蜡烛有好几支已燃到尽头,高背椅里有松软的垫子可以供房间的主人倦极小寐,这就是常常熬夜工作的人的书房。

梯形的‘精’金底座上,即将完工的星轨法阵发出绮丽万千的光辉,在两人之间静静地流淌,晕开如水的氤氲。

“不过,我并不是气她。”如白‘玉’雕刻的手与银勺几乎不分彼此,旋转间和杯沿轻击出悦耳的清音,呼应法师抑扬顿挫如咏唱咒文又冰漠无情的特有语调,“那个‘女’孩厌恶我,骂我讽刺我都很正常,我是气从前的自己,气我还放不下。”龙地化身会意。犹豫地凝视他:“法娜小姐?”

席恩微微侧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我恨她,她背叛了我;但我也感谢她,若不是她背叛我,我可能就半途而废,和她生儿育‘女’过一生了。”

他就是那样深爱那个有着一头洋红‘色’秀发的少‘女’,甚至淡化了长久折磨他的仇恨与嫉妒。有一刹那。在她说一起逃到外大陆,建立新生活时。他动摇了,竟也憧憬起来。

拥有她,就等于拥有了幸福,还念念不忘那些痛苦的过去做什么。

但结果,爱情是欺骗,美好的未来是虚幻的空中楼阁,连同他的心。一并碎裂在导师刺耳地笑声中。他也看清了自己的软弱和愚蠢,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一则预言,就判定他是必须舍弃地暗之子,如果他不挣出头,哪怕法娜真的爱他,焉知什么时候众神又降下神旨,抹消他的所有。

可是现在……

“哈玛盖斯。如果我放弃,你会瞧不起我吗?”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下,席恩认真地问。

黑褐‘色’短发的少年一怔,绽开无比温柔的笑容:“主人,您幸福,就是我的快乐。”下意识地回避他地目光。席恩定定注视杯里浑浊的液体,良久,摇了摇头。

不行,还是放不下。那么多心血磨难,岂能说放就放。单维烈这笔帐,就不能算了。至少要把魔界消灭,众神全部洗牌才能放心。

喝了口香浓醇厚的咖啡,席恩感觉心绪沉淀下来,迎视养子期待的视线:“抱歉,哈玛盖斯。”

“……”掩盖失落。哈玛盖斯回以包容的浅笑。“没关系,主人。我会跟您到最后。”

“那时我大概也没动力了。”自嘲地笑了笑,席恩‘欲’言又止,不是说不出口,而是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太久的自我压抑,使他的表达功能严重受损,感‘性’则大幅扭曲。但哈玛盖斯耐心地等待,给予无言的鼓励。

终于,席恩挤出断断续续地话语:“你…你认为我能做什么?”

“您是法师啊。”哈玛盖斯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的。”席恩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地道:“我爱魔法,它是我的生命。但最初,我是没选择地走上这条路。我身体不好,仇人又太强大,要尽快有所成就,只能发挥这个天赋。我也不觉得学习有什么乐趣,只为学习而学习,后来才慢慢爱上,魔法给了我安慰和成就感。但我从来没想过其他的生活方式,也没空想。我一直在追求属于我的幸福,可是回头想想,我连这个概念也不清楚。”

“哈哈,主人,幸福本来就是靠体会不是理解啊。”哈玛盖斯忍俊不禁,指指他手里的杯子,“比如,您喝这杯咖啡时,是什么感觉?”

“很好喝。”

“是了,这就是幸福,虽然很微小。”

魔王难以置信地盯着还剩一半地“幸福”,半晌,恍然大悟地叹息:“小孩子就是天真。”哈玛盖斯气得七窍生烟,深刻明白这是一场长期战。

“好了,去睡吧,你还在成长期,爱吃爱喝是生理需求,但是要注意别变成我弟弟那样的饭桶。”

“我不小了,再过四百三十年我就到发*期了。”哈玛盖斯加重语气。席恩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到时我会给你找条母龙。现在,晚安。”心灵受创的小龙气冲冲地离去,但还是轻轻关‘门’以免打扰养父,每隔半小时探头进来,看他需不需要照顾。

******

“那个,昨天很抱歉。”

早餐桌上,杨阳吐出整理了一晚的心情。刚就座的席恩微微一愣,淡然道:“没事。”哈玛盖斯却绷着脸不吭声。他这种一目了然的表情反而让杨阳安心,倒是那个冷面男,天晓得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正算计着报复。

真是的,就算有什么心事委屈,不说出来,谁也不会理解啊!

不过,她也无法想像席恩像肖恩对帕西斯一样。抱着哈玛盖斯‘抽’‘抽’噎噎;或者像维烈那样,弹着竖琴对她倾诉衷肠,那绝对是比地狱恐怖一万倍的景象。

唉,铁人。

灵光乍现,杨阳‘抽’丝剥茧,终于理顺了近日来地反常心情。尽管没实际见过,但通过某人的转述。她认识另一个有这样影响力地人——她地爷爷。

[父亲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还是觉得他在很远很远地高处。所以。有的人选择膜拜他跟随他;有地人,像优叔叔,选择追逐他打败他;更有极端的,像姬艾‘露’殿下和蒂亚娜殿下,选择毁灭他。]

她对席恩地观感,还要更复杂。他不像基连那么纯粹,对知识一往无前。他还在尘世间挣扎,却同样锋芒毕‘露’,刚强无悔。而且看着席恩,她总有一种看到自己黑暗面的强烈不快,不自觉地想要抹杀。

维烈那个有恋父情结的家伙莫非也……

这可太糟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毫无道理的发泄,和席恩有什么两样?他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更不像话了。

在愧疚的驱使下,杨阳真诚地道:“真的很对不起。”

“?”席恩莫名其妙地瞅着她,再次肯定‘女’人是充满谜团令人费解地生物。杨阳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唇’上,形状优美而颜‘色’浅淡。从肩膀的线条一路往下,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白皙。秀气,典雅,腕上的朴素银镯也因为主人的风姿而‘精’致起来。

她还记得这两者的触感。

血‘色’在苍白地脸上爆开,比羞窘更多的是余‘波’未了的恼怒,杨阳粗暴地切着牛‘肉’卷,干巴巴地道:“这、这身体是你抢来的吗?”用别人的皮相散播男‘性’荷尔‘蒙’,似乎不太好,虽然他原来的长相也不差……对了,他自己地身体呢?

“不,他用降灵术。”席恩不解地扫视那些惨遭分尸的牛‘肉’卷——不是已经很小很嫩了。

“哦。”杨阳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问出刚刚想到的疑‘惑’。“你的…你自己的身体呢?”席恩别开眼,切下自己的煎蛋送进嘴里。嚼完才道:“坏掉了。”

坏掉了?是死掉的意思吗?杨阳困‘惑’不已,难以苟同地斥责:“那你也不该抢迪斯卡尔殿下的身体,把自己的当垃圾扔。”

席恩一言不发。杨阳已经有经验了,通常这家伙变闷葫芦,不是承认而懒得搭理,就是另有隐情却不屑解释,于是谆谆善‘诱’:“其实你本来地脸也很好看啊,比这张更有男子气。列文殿下地身体就算了,迪斯卡尔殿下还活着的话,你把他还给埃娃公主吧,让他们兄妹团聚。”

“我为什么要听你地?”

“……”杨阳叹气,换了个角度,“好吧,你不用听我的,那你扣着他干嘛?备用?”席恩点头又摇头,指着‘胸’口:“这具才是。”杨阳快被他气死:“你这是人身侵犯!”

“你好罗嗦。”依路珂放下牛‘奶’杯,嘴边一圈‘奶’圈,“父神想怎样就怎样,我支持他杀光所有人,毁灭世界。”杨阳杀气腾腾地瞪他:这臭小鬼!

“怎么样,来啊,来啊。”依路珂挑衅。杨阳正要卷袖子上,丽芙教训弟弟:“给我安分点!”

“都安静吃饭。”一家之主出声,纤细的手腕划过一道亮线,从杨阳面前拿起盐罐,均匀地洒在自己的清粥里,“宰相之‘女’,比起感化工作,提升自己的实力对你而言更有建设‘性’。”

能和平解决最好吧,兄弟阋墙闹得生灵涂炭比维烈的情侣吵架搞出降魔战争更没品。杨阳想反驳,发现声音又被封了,只得咬牙切齿地继续蹂躏牛‘肉’卷。

******

皓月在星海中浮沉,‘荡’开水‘波’粼粼的银光,为深黑的夜幕笼上缥缈幽逸的轻纱。

在寂静中摇摆的冬蔷薇簇拥着主邸的古典柱廊,斜檐下的浅浮雕是古老的战车狩猎图,美人鱼石雕手捧曲线优美的水瓶。绸缎般涌出地细流像一缕光织成的纱巾,夜莺的叫声在围绕庭园的黄杨树间回‘荡’。杨阳走上洒满星光的石栏‘露’台,漫不经心地摆‘弄’指间的异国乐器,一种由铃铛和金属片串起的舞具,有些舍不得打破如此宁静地氛围。

毫无预兆的,她感觉心跳加快,血液‘激’‘荡’。身边地魔法元素不安地流转跳动,下意识地搜寻。看到一道黑影轻巧地走出主屋,绕过紫藤树篱,‘药’草的芳香‘花’‘床’,停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怀里抱着一只‘精’金底座、秘银环架的球体。幽幽银辉照亮了他柔软的黑天鹅绒长袍,黑发掩映下俊秀苍白的面容。

然后,杨阳听到了咒语的咏唱。深沉地,有力的,奔放的。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声音,像是遥远的涛声,暗‘潮’汹涌又‘激’昂澎湃,击打得灵魂片片粉碎,余‘波’久久不绝。

纯粹的光芒宛如清冷辉煌的瀑布,从天而降。将法师罩进星辰的帷幔。下一瞬间,仿佛苏醒般,立体法阵开始由外向内一层层亮起来,发出震撼心扉地清亮鸣动。

它活了。

本来只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此刻却像那条星河的缩影,闪亮的星屑水银般流动。‘精’细到‘肉’眼难以辨认的小型法阵众星拱月地环绕在四周,细小的星体又像卫星一样绕着中央地光柱循环,变化出眼‘花’缭‘乱’的图形组合,‘精’密的魔法文字如流星飞舞,不时炸出更多的符文与图案,形成一个完美的,犹如无垠星系的存在。

这似乎是刹那之事,又好像过了沧海桑田的岁月。

当杨阳回过神,那个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子还是站在平平常常的草地上,怀抱着那颗变幻莫测的星象仪。但她明白。到死她都无法忘了刚才一幕。

感到她地目光,他看向她。冰银地眸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深处却涌动着无数暗流,就如同那片沉月之海。

“‘潮’汐影响快过去了。”

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说这个,杨阳怔住了,良久,才像要甩脱什么似地大声道:“那…那太好了!”

不意外她的回答,席恩低下头,专注检视手里的成果。杨阳也情不自禁地欣赏,越看越惊叹佩服,同时隐隐骇惧:“那个是什么?会毁灭宇宙的终极魔法吗?”

“哈哈哈!”法师放声大笑,吓了少‘女’一大跳,这才看出他心情很好,年轻的脸庞褪去沧桑的痕迹,‘裸’‘露’出真心的欢喜,就像一个疲倦,却自豪刚刚完成一项伟大作品的工匠。

他……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吧。

席恩笑到呛住,还咳了好一会儿,才用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道:“没这回事,是[三界映像仪]。”自觉大惊小怪的杨阳红透脸,回忆了一下:“三界是指现世,始源之海,冥界吗?”

“嗯,看来月前辈教了你不少。”

“教也没用,我都不懂。”杨阳懊恼地道。席恩不以为奇:“这个是靠天分的,蠢材当然不懂。”杨阳气极:这家伙,总是有本事三句话引得人暴跳如雷,讲话刻薄,一点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哦~~~你聪明,你聪明,你是天才!”

看出对方抓狂了,魔王明智地沉默。和一个发怒的‘女’人争辩是男人最愚蠢的行为之一,他不蠢。

喘了会儿粗气,杨阳也冷静下来,凝视他的双眼:“说实话,你是很厉害,肖恩那傻蛋拍马也及不上,你就别再嫉妒他,过自己的生活吧。”

“我是没有以前那么嫉妒他了。”冰泪石中的火焰安静地燃烧,丝毫没有动摇,“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抹消的,我恨他忘了我开开心心地生活,恨他不用努力就得到我拼死拼活争取的一切,恨所有人都选择他。再说……”

“再说?”深感挫败的杨阳反问。席恩静静转开视线:“没什么,省点口水吧,宰相之‘女’。”

他对这个少‘女’并没有个人的好恶,但只要她父亲还碍眼地杵在那里,关押他千年的魔界不除。他们就毫无‘交’涉地余地。而到那时,和解也不可能了。

“我不吝啬一点口水,倒是你节省得要命。”杨阳不满地吐槽,“我不‘逼’你和肖恩握手言和就是,但我现在是你的人质,不是敌人,我们聊聊又不为过。”席恩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真好骗。

“好吧。你要聊什么?废话少说,我很忙。”

这男人真无趣……“对了对了。哈玛盖斯对你很忠心啊,他是你的养子吗?”

“是的。”席恩浮起一丝笑意。杨阳欣喜找到突破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看起来很小的样子。”真是的,和帕西斯一样用童工。

“一千年前了,我……”席恩蓦地噤声,转向传来异响地方向,只见一个大头娃娃气球摇摇晃晃地从树丛里钻出来,风尘仆仆憔悴不堪。然而那双画得活灵活现的眼睛还是非常盛气凌人,嚣张得令人想扁一拳,一如那跩得二万五千地清越男声:“老僵尸,该放人了!”

“诺因!”杨阳惊喜万分,友人熟悉的声音使她‘激’动得险些落泪,接着无奈地扶着额头:全世界大概只有他明明打不过人家,还在有人质落入敌手的情况下敢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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