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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吞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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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精灵王子的到来没有给伊维尔伦造成任何影响。罗兰虽礼遇异族,但不熟悉的对象,他也不会随意任用。而迪斯卡尔的表现也很低调,除了和妹妹说说话,帮助她回忆过去;就是泡在图书馆静静地看书。

“真像一幅画般美丽啊。”

看着在花坛边絮语的男女,艾德娜不禁发出感叹。一旁的马尔亚姆低吼:“他们是兄妹,兄妹!”正因为是兄长,他才能忍住不把迪斯卡尔撕了。

艾德娜白了他一眼:“马克,你还在痴心妄想?”马尔亚姆搔搔头,不语。其实他本来没有那个意思,粗汉只适合酒馆老板娘,他有自知之明。但是埃娃失忆期间,一直腻着他,不知不觉就动了心。

另一头,埃娃无意中瞥见他们,高兴地奔过来:“马尔亚姆将军,艾德娜小姐,哥哥说要带我去游湖,你们也一起来好不好?”

“这个……”两人为难地对视。目前正值战前,诸事繁多,他们俩因为都不擅长行政工作,才有空闲时间。但休息归休息,玩乐可是另一回事。忙碌的罗兰一定会小心眼地报老鼠冤,比如在床上丢蟑螂,在酒里掺水等等。

“埃娃,不要打扰别人。”迪斯卡尔的声音帮他们解了围。

“可是……”埃娃一脸失落。看出僚友不舍的心情,艾德娜用力一拍他的背:“这样吧,你去。我会帮你跟大人说一声,还有下午要赶回来。”

“没问题!”马尔亚姆大喜,做了个感激的手势。

两个精灵和一个人类前脚走,后脚大神官气势汹汹地杀到,劈头数落:“艾德娜,你怎么又跷班!还不快回去大人身边!”

“我看到他就讨厌!”

“你——”法利恩险些失控,想起罗兰的忠告,压下怒火,好言好语地劝道,“别闹小脾气了,你既然决定跟着大人,就要一心一意辅佐他。何况你是他的贴身护卫,这个样子叫旷职。”

“唔~~~”艾德娜无言以对,她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当下耷拉着脑袋,怏怏地道,“好啦,我回去就是。”

见她受教,法利恩也消了气,以亲吻作为奖励,匆匆跑路——他也很忙。

罗兰的确俗务缠身,尽管他的任务基本上就是听报告和决策。

他身兼军务长,这倒不是他死抓着军权不放,而是按照头衔顺位的安排。东城三将都是将军,再上去就是他这个大将军,只能由他当。而除了他,也没人能凝聚军官们的忠诚。

六个军团是混合编制,数目不等。比如艾德娜的红之军团以骑兵为主,人数就比较少。

正统的编法是步兵管步兵,骑兵管骑兵,弓兵管弓兵。但罗兰认为混编更能有效地发挥各部队的优势,而过去的战果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另外,他也喜欢复合兵种。这一点诺因的战术观和他一样,不过罗兰还有节省成本的小算盘。

武官忙,文官们也不轻松。

情报部在北城境内丢火种,散播赛雷尔已经被伯都谋害的谣言,煽动民众的反抗情绪;在王子们之间挑拨离间,激化矛盾;还要防范他城的探子,进行反侦测。

警备部负责城内的治安。最近大军集结,多少有点乱子,要赶在到达扰民的程度前迅速扑灭。还有魔兽的问题,和各地守军的协调。所以这个部门的人都练就一双飞毛腿,成日来去如风。

财务部的官员天天流着血泪和数字搏斗到深夜,战时固然税的提高和城库的消耗是不得已的事,但这些守财奴也在想方设法减小损失,计算能从商人和贵族那儿挖到多少钱。

人事部长主要是书信往来,确认领主和总督们的忠诚,进行征兵的具体事务,以及过滤内部人员。

最忙的要属后勤部。既要安排补给线,又要包办几个部门的收尾工作。比如志愿兵,最后还是要在这里进行面试,根据能力和适性分配到各部队。还有武器、防具、粮食之类军需物资的质检,统统要他们过目。

因此,后勤部长必须非常具有才干,而此人也确实精明干练。连罗兰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多米尼克大姐”,任水族大长老使唤泡茶,甚至捶肩敲背。

当汇报记录的书记长退下,东城城主正想喘口气,黑龙王出现在黑檀木办公桌的边缘。

“人类的战争真麻烦。”

“同感。”罗兰打心底共鸣。

“龙的话,只要单挑就能解决。”巴哈姆斯操纵风元素打开橱柜,卷来茶具和茶叶,省得义子走路。罗兰颔首为谢,苦笑道:“真是羡慕,我也想一劳永逸,扛着大刀去和拉克西丝决斗。不过,剑术我可能比她差一点。”巴哈姆斯自信地道:“没关系,你打不过她,我来打。”

“暮,你会剑法?”罗兰吃了一惊。

“曾经有个人类教我。”巴哈姆斯露出怀念之情,“他好象叫渥利克,小名渥尔,奥斯曼帝国的开祖皇帝,玛蒂的曾爷爷。”(注:外传《龙王之心》的内容)

惊讶平复后,罗兰不禁调侃:“你和奥斯曼的王室真有缘。”连他也是这支血统的后代。

“嗯,我很喜欢渥尔,他教了我很多。他说他是剑圣,但我十岁就打败他了,所以我想我的剑法应该不差。”

“哦,那太好了,如果有必须主帅决定胜负的时候,就由你代我上阵,这样师父也不用和他的后代面对面厮杀。”

巴哈姆斯皱起眉头,持杯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犹豫半晌,沉声道:“罗兰,你最好不要太信任帕西尔提斯。”

“!”罗兰差点喷茶,他钝钝的义父居然也会背后说人坏话。

“暮,我没有理由怀疑师父。”以为他是吃醋,罗兰柔声劝慰,“他是比较重视师公,但我不认为他会因此背叛我,更不会反过来害我。事实上,我已经做好他抽身的心理准备。”

就是有可能害你啊!巴哈姆斯在心里大喊。他可不是造谣,帕西斯曾经有前科。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罗兰?巴哈姆斯委决不下。挖出这件事一定会破坏罗兰和帕西斯的关系,但今后是罗兰成就霸业的重要时刻,不能留下任何不稳定的因素。他又不机灵,万一帕西斯再不怀好意,那可防不胜防。

“罗兰。”打定主意,他闪电般伸出手。罗兰完全没防备他,被一指按住眉心。爆发的反射神经让他后退了些许,然而巴哈姆斯的反应远比他快,紧跟其后。

肌肤相触的瞬间,罗兰的眼神变得涣散,表情也一片空白。

小心地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巴哈姆斯尽量轻柔地探索,以免伤及义子的精神。

[找东西?]

正用短刀刻木雕的少年停下动作,抬起头。他有一张稚嫩而绝尘的丽容,冰蓝的眸子是未经雕琢的纯净,淡如月光的金发长及膝盖,随意用藤蔓在脑后扎成一束。

一望无际的晴空覆盖住蓊郁的森林,阳光在绿叶和白云之间浮动,沾染了天空柔软的蓝和叶子透明的绿,无拘无束地四下曼延,洒落轻盈的温暖。

空气清新而湿润,混合着青草香和野花的芬芳,化为无声的音符,在两人身边缭绕。

那时的他,是单纯想着复仇和变强的孩子;而那时的他,是渴望离开牢笼的半神。

[对,你水性比我好。]银发青年指着波光粼粼的湖泊,笑容有一丝不自然。金发少年一脸司空见惯的无奈:[你又掉了什么进去?]

[嗯…一把钥匙。]刻意避开徒弟的视线,银发青年深吸一口气,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比了比长度,[大概这么大,像铜做的,会发光,很好认。]

[酒库的钥匙?真是。]放下刻了一半的木雕,金发少年起身帮师父整理仪容,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你别骗我下水,跑到林子里捡垃圾吃。]

[那不是垃圾,是药草啦!]

[都一样,沾着泥巴的草,也只有你敢塞进肚子。]

数落完,金发少年来到湖边准备下水,一个声音唤住他,带着他不熟悉的压抑:[罗兰,你不问问清楚吗?]

[问什么?]听出他语气有异,罗兰转过头。帕西斯勾起唇角,碧眸却不带笑意:[我有可能想淹死你。]罗兰眯起眼,神色有刹那的动摇:[你会淹死我吗?]

[……不会。]

[这就是了。]背转身,金发少年静立片刻,道,[如果连自己的师父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相信?]

一道弧线,溅起雪白的浪花。

大量的泡沫扑面而来,蓝色的波涛优雅地摇曳,阳光折射出绚丽的水底世界。美丽的景色驱散了淡淡的疑惑,但是随着亮度的减弱,适才的不安笼上心头。

不会的,师父不会害我,顶多恶作剧罢了。

甩甩头,他继续朝深处游,一团亮光浮现在视野彼端,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威压感。

强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奋力靠近,水流变得异常的沉滞,仿佛固体。好不容易,他够到那团光,收拢手指……

剧烈的冲击传遍全身,血液逆流,沸腾的能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如烈焰狂烧。极度的痛苦中,罗兰模模糊糊听见一个无限深沉,却听不出性别的声音:

《人类,你有什么事?》

(你是…你是谁?)一开口,冰冷的液体就灌进咽喉,罗兰只能在脑子里询问。而那个意志也听到了他不算回答的回答。

《吾名菲里尼奥,力量的看守者,空间和时间的管理者,主掌封的神圣器。》

(……?)

《为何打扰我?你可知你的行为非常冒失?》

(我只是帮师父找酒库的钥匙……)罗兰隐隐察觉帕西斯的居心,混沌的脑海却无法分析眼前异常的事态。轻轻的笑声响起,直撼他的灵魂,又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酒库的钥匙?他是这么对你说的吗?我懂了,他是用你做替死鬼。》

(……什么?)

《人类,你还不明白?他是被我囚禁于此,但只要我一分神,他就能逃出去。本来普通人一碰到我的结界就会粉身碎骨,你因为是半龙体质,才能撑这么久。》

冰水渗进心脏,直没至顶。

《你在哭吗,人类?》

(不用……你管。)咬紧牙关,罗兰强忍内心的愤恨和悲伤,抓紧光晕中的神圣器。

《你做什么?》一直无起伏的声线多了一丝名为惊讶的波动。阴郁的笑痕爬上稚气的脸庞:(我来都来了,哪能空手而回。落到这个地步是我自己蠢,我轻信不该轻信的人,我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把招子放亮点。)

《你快要死了。》

(啊,那么来世,我会学得聪明点。)

神思昏聩间,他感到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抚平了火烧般的剧痛。同时一个亲切的呼唤远远传来,却听不清楚,只有那个噩梦般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你被龙王守护,也被命运守护,我不能终结你,但是冒犯我的罪不能宽恕。你将代替上一任神子,继承这个诅咒之印,在生命完结的一刻成为我的助手,超脱时光的洪流,见证历史的变迁,直到万物归于虚无——现在,以记忆为凭,契约成立。》

※※※

巴哈姆斯汗流浃背地喘息,怀里拥着不省人事的义子。

竟然是这样……他本来以为是罗兰受不了打击,刻意遗忘这段记忆,没想到是世界之钥的封印。

帕西尔提斯,你这个混蛋!

黑龙王非常清楚那个契约的意义:那是永世的孤独,永远的飘零。死后灵魂无法去冥界,只能归依在神圣器身畔,陪它看尽沧海桑田,潮起潮落。

永生不是赏赐,而是最残酷的惩罚!

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劲,巴哈姆斯心乱如麻。他不是不能解开封印,但那是用记忆缔结的契约,若强行破除,罗兰的精神会承受不住,变成疯子或白痴。

该死的世界之钥!该死的帕西尔提斯!

事到如今,唯一的安慰是:他也会陪着他。

可是冰宿呢?罗兰的部下和朋友呢?死亡的一刻,就是诀别。

“罗兰,罗兰。”心痛如绞,巴哈姆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轻唤。突然响起敲门声,迟疑了一下,他只能让义子靠着椅背,回到影子里。

“大人。”不等回应,艾德娜开门走进,看到主君宛如睡着的样子,本能地感到不对,上前摇晃他,“大人?大人!”触手潮湿而冰冷,这一吓差点心跳停止,连忙叫守卫传唤医师和白魔法师。

“唔……”被喧闹声吵醒,罗兰揉了揉额角,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聚起焦距,“怎么了?”

“你还敢问怎么了!哪有人睡得跟死人一样!”艾德娜拎起他的衣领,厉声咆哮,比他更面无人色。闻讯赶来的医师赶紧阻止她的暴行:“别这样,艾德娜侍卫长,让我检查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罗兰云里雾里。他只记得和暮喝茶聊天,喝到一半记忆断线。该不会那头笨龙又为了偷看他的睡相,对他施催眠术吧?

艾德娜大吼:“发生了什么事,问你啊!”罗兰再次挤压太阳穴:“轻点声,我头很痛。”艾德娜一窒,露出关怀之色:“是不是用脑过度?疼得厉害吗?”

“还好。”

“大人的脉搏有点乱,不过身体没有异常,应该是疲劳引起的眩晕,我给他开一贴安神调理的药,睡过一觉就好了。”医师说出诊断结果。艾德娜放下心头的大石,再度恢复生龙活虎的姿态:“啧,根本没事嘛,还敢摆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唬人。”

“是是,我装模作样,让艾德娜小姐受惊了。”

艾德娜冷哼一声,心里却残留着惧意。这次幸好是虚惊一场,万一真的有刺客……她不敢想下去。

法利恩瞪了**一眼,倒也不忍心出言责备,眼角瞥见桌上有两个茶杯,奇道:“大人,有客人吗?”

“呃,这个……”罗兰支吾过去。他压根不怀疑义父有**企图,如果要害他,巴哈姆斯早就害了。在这个世上,东城城主百分之百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契约者,连帕西斯也只信百分之八十。

医师和守卫相继退下,羽族将军和他们擦肩而过,用指关节扣门:“罗兰,军议会还开吗?”

“当然,你们都准备好了?”

“就等你一声令下。”席斯法尔干脆利索地道。东城三将里,伊芙智勇双全,被誉为名将;马尔亚姆勇猛却不够机智,是猛将的典型;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智将。无论是大局的把握,战术的灵活运用,各部队的协调,指挥官之间的统合,全部得心应手。所以这回出征,他就一手包办了军队的实务。比如和二线将官研究具体的战法,讨论攻取后的细部问题等等。

“对了,马克和埃娃游湖去了,大概还没回来。”艾德娜想起一件事,急忙报告。罗兰低咒:“这个色迷心窍的家伙!”

“迪斯卡尔殿下也在,他不会毛手毛脚的啦。”

“谁毛手毛脚!”说曹操曹操到,马尔亚姆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被主君尖锐的视线钉得微微瑟缩,赔笑道,“嘿嘿,罗兰,我回来了。”

“哼!”罗兰打鼻腔哼出不悦,挥挥手,“走,开会!”

※※※

以简约和实用为美的会议室里,众将官齐聚一堂。为首的自然是罗兰;左首是已经升到一等书记,负责记录的冰宿;右首空着,是属于伊芙的位子;法利恩和艾德娜侍立在他身后。

与会者都是将级以上的军官,也都是少壮派的年轻人。

第一军团[橙光]和第二军团[暗紫]的总指挥伊芙·比拿28岁,称号[金色死神],目前正从绝境长城动身,预定在格兰特河上游一带与大部队汇合,直取北城。

第三军团[海蓝]和第四军团[翡翠]的总指挥席斯法尔·克雷因29岁,称号[苍空骑士],现在座,出征期间负责留守,与最难缠的敌人拉克西丝周旋。

第五军团[红炎]和第六军团[青雷]的总指挥马尔亚姆·麦斯韦恩34岁,称号[铁壁将军],现在座,出征期间负责奇袭,控制中城的北部边境。

除此以外,还有席斯法尔的副官兼参谋长,以沉稳的用兵手腕闻名的[冷火]少将罗西特;马尔亚姆的副官兼参谋长,夜盗出身,美貌和智慧同样出色的[冰泪]少将流莺;几位军团长和高级干部;以及魔导团团长、后勤部长两位水族。

细数下来女性和异族的比例极高,这是伊维尔伦军的特色。

省略开场白,罗兰以一个端正的军礼作为招呼,就入座进入正题。此刻的他不再是和艾德娜抬杠时的嬉皮笑脸,神情冷峻威仪,坐姿笔挺肃然,在在符合[统帅]的形象。

会议内容非常简单,就是检讨。幕僚们已经结合大量的情报制定出详细的作战计划,小规模的研讨会也彻夜开了两场,如今只需要过滤一下,看有没有遗漏而已。

“伯都那个蠢蛋现在是四面受敌,军部根本不承认他,指挥权乱成一团,各项准备都没起步,东南面几乎没有阻力,唯一的障碍佩鲁门德要塞也已掌握在我方手里,可以预见会是‘势如破竹’的情景。”法利恩看也不看手上一叠厚厚的文件,简要叙述。

“那我们到底去干嘛?郊游?”[青雷]军团长杰斯特忍不住嘟囔,乱不爽一把。

“客观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掉以轻心的话,也可能落到被绊一脚,客死异乡的下场。”上座的统治者含笑指出,和煦如春风的口吻却令勇猛的军人打了个寒战,埋头缩回去。

“不能抹杀情报部的功劳啊。”后勤部长多米尼克轻摇小扇,优雅端方,笑语如珠,“没有他们的辛苦奔波,我们哪来的轻松成果可享,杰尔你也就没有带野餐盒的机会了。”

呜!两只笑面虎!心脏冻结的青年腹诽。

“西线确实不困难,任务比较艰巨的是马克。”席斯法尔帮部下解围,换来他“下辈子衔草结环,也要报答您的恩情”的感激注目。被点名的人却不以为然:“山地行军和攻城战是我的拿手本领。”

北城的南方重镇雷南郡是他此行的战略目标。无论从军事上还是经济上考虑,都必须攻克。那也是一座由矮人建造,坚固厚实的堡垒。不过,自从占领了红石山脉后,东城就在那里秘密制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矮人们留下许多堪称宝藏的工艺图和现成资源。将零件运到目的地组装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你最擅长的不是巷战么?”罗兰无厘头地道。法利恩干咳:因为严重缺乏紧张感,主君常常有开小差的情形出现。不盯着他,话题会偏离。

“哦哦,漏了,因为很久没打布袋老鼠。”马尔亚姆跟着唱和。拜心腹提醒,罗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有继续话说当年。

“就像马尔亚姆自个儿吹的,南线基本上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那么多大家伙帮忙还打不下区区一座雷南郡,他就在城门口自刎吧。”

“我会让将军的脑袋好好地安在他的脖子上。”流莺笑着插口,慧黠的眸转动间光彩无限。罗西特冷静地发言:“蓝龙骑士团很难对付,大人您要小心。”

水族族长艾露贝尔·西珐温和地道:“龙骑士确实骁勇善战,但我们也有相应的克敌之法。”

魔法师和弓箭手向来被称为飞行部队的克星,所以这话并不夸大。另外,罗兰还暗藏了狮鹫骑士、空马部队和羽族的援军。

“要注意集中攻击和轮换配合,还有防御决不能马虎。”多米尼克本着前辈的立场指教。艾露贝尔颔首表示收到。

“没关系,我让博尔盖德送了那些女战士一人一条珍珠项链。”罗兰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一句。

“?”在座的人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东城城主勾起绚丽的笑弧,轻快地道:“那个是叫作[引雷珠]的特殊矿物,效果和避雷针相反,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女人嘛,都喜欢那种东西。

黑线满面,众将官一致用“无言”的眼神膜拜主君。

“你真是够阴了!”艾德娜第N次大骂,痛心疾首,深切怀疑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主子。

“还好。”罗兰恬不知耻地道,甚至一脸无辜地强调,“我也是下了血本的。”

“少来!肯定是榨那老秃头,一枚铜板也没掏!”

“咳嗯。”罗兰不置可否,径自绕回正题,“当然,也有可能她们只是收藏起来做嫁妆用。”流莺无力地道:“不,龙骑士很托大,她们的盔甲也能够挡住,不会在战斗中掉出来。”

“啊,那就没办法了。”

“……”

冰宿面无表情地用笔尖敲敲桌面,示意大家回过神。罗兰第一个响应:“听说露琦雅将军是一位硬朗的女性,应该不会佩带这种累赘的玩意。”杰斯特振奋地道:“就她一个能成什么气候。”

“还有北之贤者。”罗西特依然扮演提点的角色。至于其他的散兵,在之前的讨论中就解决了。

“**交给我。”法利恩沉着地道。对此无人异议。

“我个人是希望能劝降。”罗兰喝了口茶润嗓。席斯法尔摇头否定:“以那位的性格,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识时务也包括在愚忠的范围里。法利恩冷哼:“反正在民众眼里,他已经是死人了。”言下之意是宰了也无妨。

接下来,是行军路线和水陆补给的核对确认,以及占领后的具体事项。

“对了,王子们怎么办?”好不容易,有人想起**王朝的最后果实,任那些下半身动物到处乱窜也满烦人的。

“结束后,骗进宫,集体斩首。”罗兰早有腹案,“不来也无所谓,他们身边都有我的人。”艾德娜吐槽:“你的爪子可真长。”罗兰不动如山:“你用触手比喻不是更好?”艾德娜挫败地垂下头,对他的皮厚甘拜下风。

罗兰换上凝重之情,转向羽族将军:“城里就交给你了,不要给拉克西丝任何可趁之机。”虽然嘴上说得严厉,心里却不担忧。三将里,他最信任席斯法尔的智谋,即使拉克西丝是赫赫有名的[常胜元帅],也未必讨得了好。

“放心吧,大人。”席斯法尔自信地道。若是处在同等的条件下,他倒无法如此有把握,但如今的卡萨兰……只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而已。

满意点头,罗兰扬了扬手中的茶杯,微笑总结:

“那么明日十时出发,大家请做好准备。”

※※※

会议结束后,罗兰命令马尔亚姆单独留下,其他人鱼贯而出。

“罗兰,你是要我离开埃娃吗?”马尔亚姆不安地问。

“我可不会妨碍你自由恋爱。”罗兰横了他一眼,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庭园里摇曳多姿的杏树和鹅黄新柳,独角兽和幼龙在喷水池边玩耍,和平欢乐的景象软化了冰瞳,俊美的容颜也浮起浅浅的笑意,“我是想问你迪斯卡尔这个人怎么样。”

“他啊。”马尔亚姆抓抓短翘的发,回忆道,“开始觉得满高傲的,相处后就发现他只是脸冷了一点,不太擅长表达,其实很和善。”

“嗯。”

“为什么问我?你看不出吗?”

“那个精灵,给我一种看不透的感觉。”罗兰沉声道。马尔亚姆大吃一惊:“不会吧!这世上居然有你看不透的人!?”罗兰回了个大白眼:“你当我神吗?我也只不过是个凡人。”

“是是。”马尔亚姆言不由衷地附和,心道:你若是凡人,我就是精灵!

“异族虽然聪明,但我至今遇到的都很单纯,连埃娃也是。”扬手回应义子的招呼,罗兰笑得柔和,眼底却沉淀着寒冰,“只有他,是例外。”马尔亚姆不赞同:“多米尼克长老就很厉害啊。”

“她可不会恶意害人。异族就算有心机,也是为了自保。不过,我研究过古籍,精灵并非世人以为的那么淡泊,很有权利欲,也许是这个缘故。”

“这就是啦,他毕竟是王子,环境不会好到哪去。”

罗兰轻轻颔首,算是接受这个解释,随即笑容一变,指指窗外:“怎么样,要不要打一场?”马尔亚姆兴奋地跳起来:“好嘞!”他早就嫌骨头发痒了。

身为伊维尔伦数一数二的猛将,马尔亚姆的剑技自然不俗,洗练而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和席斯法尔并列简洁剑派和华丽剑派的代表。羽族将军擅使双剑,变化莫测,战斗时令人眼花缭乱。而马尔亚姆没那么多虚招,他的力气加上双手剑的重量,整个东城能接下他攻击的屈指可数。

然而此刻,无论闪着寒光的巨大武器如何挥动,它的对手总能轻盈闪开。

金发青年一手握着没出鞘的剑,在每次斩击间跳跃,流畅的身法宛如舞蹈,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眼神宁定冷彻,关注着对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等待一击必杀的破绽。

“罗兰,战场可容不得你这样跳来跳去!”久战不果,马尔亚姆有点焦躁,说的倒也是事实。

锐利的光弧闪过蓝眸,呼应的是绽放的剑光,高速旋转带动的惯性全部施加在细长的龙眠上,切开空气正面硬撼斩下的大剑。

爆音险些震破围观者的耳膜,火花四溅。以巧妙的转折稳稳当当架住宽得多的利刃,罗兰再次翻转手腕卸开大部分的力道,同时左手有力地削向对方的颈项——他擅长的,可不止是剑术。

马尔亚姆及时侧身躲过,但第二波攻势接踵而来,剑法和格斗的完美融合使他应接不暇。在贴身的距离内,大剑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地,大汉还不得不空出一手应付主君刁钻的侧踢。

银芒爆涨,罗兰以短暂的蓄势发动强力的突刺。对方的反击出乎他意料,竟然硬生生夹住他的剑,抬膝踢向他的小腹。尽管在间不容发之际抽剑后退,罗兰还是失去了平衡。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马尔亚姆紧紧缠上,猛烈如暴风的反攻令罗兰喘不过气来,只能勉力格挡。

论剑法,他绝对更胜一筹;比气势,他落了下乘。

毕竟坐了十年办公桌,早已淡忘当年的血腥厮杀,濒临死亡的惊险。即使水准因为不懈的锻炼有所提高,剑上的锐气却被磨平。

而这也是罗兰希望唤醒的,战士的本能。

纤细的剑身泛开雪亮的光华,一如逐渐苏醒的剑魂。冰蓝的双眸燃起纯粹的火焰,罗兰以迅捷无伦的步伐避开大剑的连续劈砍,趁着力阻的刹那,闪到对方的侧面,手中长剑挥出灿烂的银线。

下一瞬间,攻击落空的大剑却不可思议地改变方向,化纵斩为横切。围观的人们纷纷惊呼,以为主君会被一分为二。

罗兰的瞳仁猛地收缩,求生本能全开,眼中的冷火窜高,甚至压过冰冷的剑芒。

千钧一发之刻,他再一次轻巧后跃,一个大滑步弹起身子,刹那凝聚的力量化为银白的锋芒,荡开不及反应的大剑,左拳从空门进入,重重擂在胸膛中央。

马尔亚姆倒退数步,扔下剑表示认输,一手揉捏伤处,另一只手连连摇摆:“你…咳咳,你赢了,到此为止。”手劲可真够大的。

“……”罗兰调整混乱的呼吸,绽开毫无杂质的笑靥,“不,战场上的话,胜负还未可知。”

“有你最后一击的狠劲,敌人肯定投降。”

“马克,不要紧吧?”艾露贝尔小跑步奔近,帮友人疗伤。埃娃紧跟其后,小手关怀地揉啊揉。揉得马尔亚姆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看到这样的情景,罗兰很不是滋味。无关爱情,男人总希望被女人温柔对待,尤其是美女。

更凄惨的,唯一关心他的美女还放冷箭:“你有空。”

“冰宿~~~”罗兰哀怨地转过头,为自己的行为平反,“马上就打仗了,我总要有点紧张感。”冰宿坦率认同:“这倒是。”扬起唇角,罗兰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今晚有没有空?我做大餐给你吃。”

“刚刚说要有紧张感的是谁?”冰宿斜睨他。罗兰振振有辞:“明天开始都吃军粮,当然要好好犒赏自己的胃。”想了想,茶发少女神色微赧地点头。

※※※

次日清晨,接受简单的检阅后,由马尔亚姆率领的两个军团先行,罗兰和他的直属部队稍慢一步。

“你连铠甲都要穿黑的?”

冰宿无力地看着一身漆黑戎装,气宇轩昂的**,感叹他的“嗜黑如命”。

“你不觉得黑色很衬我吗?”罗兰一派邪恶大头目的架势,乐呵呵地道。冰宿眯起眼:“我不否认。”这家伙还是一副欠扁的笑脸,恐怕山穷水尽,他也改不了这种悠哉的死性子吧。

“虽然也想称赞你一声,可是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你还要罗嗦?”

“不不。”罗兰摇头,他还没龟毛到这地步,何谓适当的场合他也分得清楚,“我只是提醒你,千万别乱跑。”冰宿郑重颔首:“我会老老实实待在本阵。”

感到严肃的气氛,路克也一反平日的调皮,收起翅膀趴在罗兰的左肩上。

政事由忠实能干的克莱德尔处理,军务交给席斯法尔,东城城主得以放心地出征。不过临走时,他还是秘密交代关注海精灵王子,也相信羽族将军会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高高的阅兵台下,排列着四个整齐的方阵。清一色的轻骑,弓骑兵和突击骑兵混编。不同于至今还坚信重骑兵才是最强兵种的卡萨兰贵族,罗兰更重视各部队的配合和灵活调度。那些笨重的铁家伙早该被淘汰,这一点他在十二年前就领悟到。

蛮族和兽人的冲击力决不亚于骑兵,坚实的角盔和皮甲的防御性也不比重铠差,恶劣的环境使他们同时拥有媲美快马的脚力和恐怖的蛮力,伊维尔伦少量的重骑兵根本经不起那样潮水般的冲锋,在践踏下化为肉泥;欠缺机动性的步兵弓箭手也射不到一轮就被砍成碎片。后来罗兰用大量的防御工事和陷阱层层削弱敌人,配合大型的远程攻击武器,才扳平了战局。他也绞尽脑汁,将手中的兵力做最大程度的利用。因为当时他只是少将,无权指挥全部的军队。

敌人是就地补给,偷袭辎重的法子行不通,他只好用游击的方式减少敌人的战力。碰到上面下令,不得不正面迎击的时候,他就让重甲长枪兵和弓箭手互相合作,并运用长矛骑兵的迂回侧击,大收奇效。当然,如果士兵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还是无法获得成功。

所以那些脑筋僵化的贵族攻打过来的话,他相信席斯法尔手下精锐的步兵团会让他们吃到苦头。前提还是重骑兵能够度过斯帕斯内海,或北方的沼泽和森林。

拉克西丝亲自出马就不能掉以轻心,不过,席斯法尔的战术头脑比他更高明,应该不会有事。

还有个重要原因:养重骑兵太花钱了。

和风吹拂着年轻统帅淡金色的刘海和内里鲜红的黑缎斗篷,冰蓝的眸犀利地扫视全场,挺拔的身姿透出如冰的杀伐之气,将在不久的未来席卷大陆,带起崩毁旧时代的腥风血雨。

利落地挥手,一举提振士气。

“全军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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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的军事学家对创世历1038年津津乐道,因为这一年爆发了许多堪称“经典”的战役,都可以直接加进历史书供人膜拜学习。有关[三王]——无冕之王罗兰·福斯,佣兵王贝姆特·瓦托鲁帝和冷血王诺因·史列兰·德修普的争议很多。其中罗兰被公认为优秀的战略家。他习惯先掌握大局,在战前就立于不败之地。不同于早期一些可圈可点的谋略,后期偏向使用稳妥的正攻法。即使在被诺因用卑鄙无耻被千千万万人唾骂的计策逼得退兵后,也没有乱了阵脚,继续稳扎稳打;而且那时他已经并吞了全境的三分之二,实现战略性的大包围。

而另两位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只能以战术胜利进行战略防御,也就更加亮眼。毕竟大部分人都有“以少胜多”的投机心理,哪怕奇策终究是一种不可靠的诡道。另外,诺因和同时代另一位杰出的军事家,摄政王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被认为更有战略家的素质。可惜失了先机,被限制了发挥。

讨逆文告已如雪花片般飞到北城,赢得广大民众的支持。伯都惊恐下手忙脚乱,只会团团转,歇斯底里地对部下叫嚣。当初策划暗杀行动的是博尔盖德,而他声称没找到兵符,所以这位才当了几天的新城主连军队也无法指挥,只好命亲信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王宫,关闭空浮舟站,龟缩在上界瑟瑟发抖,把下界统统丢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聪明的消极办法,上界本来就没有攻克的价值。只要封锁空浮舟和转移法阵,就会成为一座浮在空中的孤零零要塞,纯粹观赏用。不过因为北之贤者被关在上界,罗兰还是派了一小队人马突击,占领政治中枢。

他已经和魔法师公会的大佬们达成协议:只要攻下一座城,这座城的分部就放弃中立,任由他使用,也只听从他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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