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暑假带女儿出门散心”,中谷仁亮在写合宿计划书的时候为了把未花的住宿费用也算作篮球部支出,还是假公济私地将未花写作篮球部经理。支使她干的活儿,也都囊括于通常意义上篮球部经理担当的范围之内。
只不过她本人对于篮球部经理的称谓与她对篮球的厌恶一样都有着强烈的反抗性,“教师助理”——这一由中谷发明的糊弄女儿的词汇,只是换汤不换药,却意外地被笨蛋未花接受了。
“既然你不想和篮球部扯上关系,那就作为担当教师的助手工作吧。”中谷咕哝着,觉得未花未免也太好骗。“合宿时和在学校里一样,要叫我老师。”
出发前就和未花说清楚了可以任性的界限(几乎只有五百元硬币那么丁点),在两位监督的要求,或者说是拜托之下,未花没有反对的权利,不情不愿地向篮球界迈出了第一步:“……记分牌该怎么用,可以教我吗,老师?”
三分线外的进球算三分,线以内的算两分,罚球为一分,中谷伸手划过半圆形的三分线,就算未花再笨也能看懂。懂是懂了,只不过要她尽忠职守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没过一会儿丽子就注意到,秀德高中这位“经理”本身是非常容易亢奋的类型,嘴上说着讨厌篮球,一不小心就沉迷到忘记翻计分牌,大气不喘地紧盯着场上的局势,眼睛在闪闪发光。没办法只好叫来土田帮她一起计分。
实际一比,才发现诚凛高中那位叫做黑子的选手确实比想象中要强,稍不注意就从视线中消失,然后突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似有若无,亦真亦幻的,根本抓不住位置。未花以为黑子跑得快才这么神出鬼没,中场休息时高尾却随口解释,是黑子用了他引以为傲的技能“视线诱导”,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产生的特殊效果。
“不过对我可是没用的~”
他得意地指指自己,“我可是什么都看得到哦。”
“是是是,您什么都能看见。”想起高尾自我介绍时神秘兮兮说自己能看见一切,未花假意恭维,实则揶揄。
“——上神,没时间给你闲聊,十分钟时间把地板上的汗水擦干净。”
“哈?”
很讨厌队员在中场休息时说一些与比赛无关的话题,作为无法控制的因素,未花的存在稍微增加了中谷的工作量。中谷指着体育馆门口的清扫用具随手打了个响指,“去。”
“……”少女两眼一抹黑,“……是,老师。”
幸好世界上有一种道具叫做平头拖布,可以同时清扫大幅面地板,不然用小抹布擦地怕不是要擦到半夜。可尽管如此挥动着巨大的平头拖布,未花擦了一圈下来还是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也不比选手们轻松多少。
后半场的比赛更为激烈,随着大坪的一记三分球稳稳落网,诚凛方有着秀丽黑发的名叫伊月的男生退到场边防守时大汗淋漓地对同伴评价道:“仔细一看果然秀德很厉害啊,每个人的动作和我们都不是一个水平的。”
未花听了他的话,狐疑地看向自家选手:诶……我们学校有这么厉害么?
对篮球一无所知的少女并不知道,在东京所有篮球强豪校之中,秀德高中的基础训练是最为严格的,无数次重复着的高强度训练让选手们的标准动作成为了本能,才能将身体控制得游刃有余。人体进入疲劳状态后姿势就会开始逐渐崩坏,秀德选手则能比对手多忍耐五分钟甚至十分钟保持正常状态——十分钟,换言之一节长度,足以扩大比分或是反败为胜。
嘛,既然诚凛选手都说我们很厉害那就是真的蛮厉害的吧?
连讨厌篮球的未花都偷偷开心起来。
双方的进攻始终是你来我往,步步紧逼,诚凛始终略微处于弱势,正是需要追分的时刻,黑子却减少了视线诱导的使用,不知为何也持球试图过人——刚好和对位的绿间对上。
未花握紧了手。绿间的体型比黑子大了不少,应该不会被他过掉吧?
只见一道浅蓝色的影子晃动着身体试图从绿间右方突破防守,却没有留心绿间背后突然窜出来补位的高尾。球鞋带起短促的急停音,高尾眼疾手快,在黑子瞬间的犹豫中抢断了篮球,连判断位置都不需要,瞬时间就把球回传给绕过黑子的绿间,熟悉的错身一顿,绿间高高跃起,出手,标准的超高空抛物线划过体育馆上空——
哐!
轻松得了3分。
未花悬着的心放下了,鬼使神差,从她口中轻轻溢出了上次练习赛时就差点脱口而出的褒奖之词:
“……糟糕,好帅啊。”
她终于承认,绿间真太郎投出三分球时的神情,姿势,节奏,甚至那道只要出手就不会投失、令人安心的弧线,都帅气得不成样子。
记忆中闪过与他相遇以来的一个个画面:
秀德高中一年级,篮球部ace,高高瘦瘦,线条修长,肌肉匀称,双手骨节分明,长相斯文白净,不说话的时候是个文艺高雅的优等生,一说话就是冷漠无情的现实主义者,晨间占卜的脑残教徒,却是超辛勤苛求自我的努力家……他生气发怒的样子,别扭害羞的样子,认真严肃的样子,提到幸运物时理智全失的脱线样子……
最终都汇聚到面前男生的身上,重合成为而今的绿间真太郎。
——曾是她社团活动第一天就惹到了的死对头。现在大概也不算是什么好朋友。
明明是个处不来的神经病……
她悄悄掩住面颊。
难以描述的复杂心境令少女想不到下半句转折,又或许只是她不够聪慧,文化涵养不够的缘故。
这一刻,她尚且不知,有很多事情,早在开始之前就决定了结果。
下午结束了对抗练习,中谷安排大坪带人做放松训练,晚饭前带她去附近的超市认认路,购买明天的蔬菜。未花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从网上抄下来的菜谱和原料做法,顺便问了句有没有人要带东西的?就收到了一大堆委托:什么薯片饼干饮料,肉包可乐饼炸串,鲑鱼子泡菜小豆汤……“等一下前辈们,我根本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们是真的很想吃,想吃得非买不可吗??”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