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心里很明白,此时战胜对方的概率几乎为零,革命分子只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不惧死亡的勇气和坚定的革命意志。
最重要的是,敌人还不知道这股革命者究竟有多少人,因而不敢贸然发起反攻。
塞勒斯抓住了敌军指挥官纳瓦尔多疑的弱点,将十四个人化成了七个作战单元,每两人为一个小组,从七个方位对敌人发动攻击。
塞勒斯说道:“你们从刚才我指的那几个方位突击,尽量不要让敌人看出我们现有的人数,一定要搞出声势来。所以,所有人都不必节省弹药了,放开了打,手榴弹照敌人堆里扔,子弹往敌人脑袋上打,大家都要拿出以一敌百的战斗力来,我们的这次进攻,将有去无回。普约尔和我一起行动,当你们其他小组发动攻击的时候,普约尔将和我直奔纳瓦尔的指挥中枢,给他来个斩首行动!”
塞勒斯布置妥当后,十四个人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大扇形,对敌人进行了“大合围”。这种合围在战争史上可谓闻所未闻,十四个人包围上百号人,这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这一幕却正在这片丛林中上演着。这十四个人的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有去无回,但是他们很好地奉行了中国的那句老话“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一种悲壮的举动。
塞勒斯发出了信号,于是十四个人从七个方向同时发起了疯狂的进攻,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投入敌营之中,手榴弹的数量虽然少,但是在不同的方向同时响起,在敌人看来,便有如大军压进一般。政府军虽然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他们根本摸不准对手究竟有多少兵力,如果仅仅只凭借手榴弹的响声,他们一定会误以为敌人有了大量的火力增援,这对于他们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政府军突然遭此袭击,三十余人顷刻间非死即伤,余下的人可说人人自危,在纳瓦尔的命令下,他们开始疯狂地射击。枪声一响,革命军也适时予以回击,在凌乱的枪声中,政府军更无法判断出敌人的数量。
王云坤与罗伊斯分在了一组,塞勒斯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在第一轮的进攻中,罗伊斯右腿受了伤,流血不止。于是,这就成了战斗力最弱的一组,一个伤员和一个不会杀人的医生分在一组,塞勒斯不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希望,于是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方位交给了这两人。
罗伊斯对这样的安排非常不满,他一再表示他完全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正常地投入战斗,不需要医生照料。但塞勒斯并不予以理会,他只丢下一句话:“你们俩就老实地呆在原地,我不要你冲锋,你是一名枪手,只需要对敌人施冷箭即可。”
当前方战斗正酣的时候,罗伊斯顾不得腿伤,也不顾塞勒斯的命令,他抄起枪一瘸一拐地向战场方向前进。王云坤只得紧追其后。
经过一轮激烈的战斗之后,敌人虽然死伤不少,但是革命者中,又有五个人倒下了。随着这些人的倒下,以及革命者的弹药出现了严重的匮乏。纳瓦尔终于判断出了对手的斤两。
革命者的疯狂搏击并没有为塞勒斯和普约尔创造出很好的机会,他们试图从敌人防守薄弱的部位突击到敌营后方,却因为己方后续火力的减弱而过早地被敌人发现。
大量敌人迅速向塞勒斯所在的线路围剿过来,他们距离塞勒斯所在的位置不过二十米。普约尔为了掩护塞勒斯,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之时主动向敌人开枪,两名敌人应声倒下,随后普约尔端起刺刀冲向了敌人,在他的刺刀即将贯入一名敌方军官胸膛的时候,惊魂甫定的敌人扣动了扳机,几十发子弹几乎同时击中了普约尔。
塞勒斯心中一阵悲痛,他找到一个掩体,拉响手榴弹,扔向了敌人最密集的区域,伴随着一声炮响,一片敌人哀嚎不止,死伤累累。塞勒斯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步枪随时准备猛扑上去,就如美洲豹那样。手榴弹爆炸之后,政府军当即减缓了前进的脚步。
与此同时,王云坤和罗伊斯正向着塞勒斯所在的方向赶来。在前进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两名政府军,罗伊斯当即向这两人开枪。敌人倒下了,不过罗伊斯的胸部也中弹了,他倒地不起。王云坤正准备对罗伊斯治疗,不料罗伊斯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他。
罗伊斯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管我,你快去找塞勒斯,他或许……或许还用得到你。”说完便闭了眼。
王云坤眼前一片昏黑,面对着死去的罗伊斯,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深为信赖的医术,在这样惨烈的战场上竟毫无用处,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经过一片混乱之后,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他开始责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背着药箱参加革命?一个革命者手里怎能没有枪?”
在之前的慌乱中,他的药箱已经滚落到一边,他看了不远处的药箱,再看看右肩上的枪和倒地仍枪不离身的罗伊斯,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的装束究竟有多么滑稽。于是,王云坤不再理会那个药箱,他拉了一下抢栓,随后向着塞勒斯所在的地方奔去。此刻,王云坤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医生所具有的人道主义分子的温和眼神,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真正的革命军人那透着杀气的眼神,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完成了彻底的蜕变。也许他命不久矣,但是人生的意义从这一刻起发生了彻底改变。
当王云坤赶赴至塞勒斯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塞勒斯的身体已经多处中弹,但是他依旧没有丢下手中的枪。他倒在地上,可是敌人并不敢靠近,在他们的面前,倒下的塞勒斯比站起来的塞勒斯更令人生畏。
王云坤将塞勒斯拖至一株灌木丛后,塞勒斯已经看到从王云坤眼中所透出的不一样的神情,因而他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