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向来是嫉恶如仇,对人不留情面的,否则也不会得个“相脉阎罗”的江湖绰号。
即便是他和天然禅师深交,可若天然禅师为非作歹,叔父必定还是不会饶过他。
“贫僧有失察之罪。”天然禅师叹息道:“这乌龟想必就是济清口中所言的‘神龟’了,贫僧身为主持,竟然从未听过,更从未见过,真是糊涂。”
“这乌龟平时肯定就藏在池塘里,池塘那么深,谁能知道它藏在里面?”小沙弥替天然禅师鸣不平。
天然禅师摆摆手,道:“贫僧现在算是知道大雄宝殿为什么会被烧,济清又为什么会死了。”
众僧道:“求主持指点。”
天然禅师道:“济清养了这只孽畜,必定是要做歪门邪道之事,否则这乌龟怎会嗜血吃人?一年之间也决计长不了这般大小!”
众僧纷纷称是。
天然禅师道:“我想济清曾经将这孽畜带进过大雄宝殿中去,否则他也不必去大雄宝殿寻找这孽畜。然大雄宝殿是我沙门圣地,怎能容这孽畜玷污?于是,大殿宁可毁于烈火中,重生重造!济清则难逃惩戒,大殿连坠砖瓦,将其砸死,又焚毁其身,正是他的报应!”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众僧齐齐称颂。
我心中觉得天然禅师所说未免有些巧合,但是隐隐之中,却也深以为然。
世上哪有什么巧合,恐怕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老秃驴,你别逮个机会就传教,先说说这大王八咋么办?”叔父道:“是还放在你们这池子里养着?”
“佛门弟子不可杀生。”天然禅师说着这话,目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和叔父。
我立即会意:天然自己不想动手,却叫我和叔父出面。
叔父不禁笑骂道:“你瞅瞅这老秃驴,比油里的泥鳅还滑!想叫咱们叔侄卖命,还不吭声,自己落好人。”
天然禅师微微一笑,也不反驳。
“它在水里,咱们在岸上。”叔父想了想,从地上拾起几块石头,我也跟着捡了几块,然后随着叔父绕着池塘走,去找距离那乌龟最近的地方。
这池塘是山溪流经大宝禅寺时候的一个淤积之处,既是大宝禅寺的蓄水之地,又是一处景观,方圆有七八丈,委实不小。
池塘周围杨柳倒垂,青草成畦,郁郁葱葱,本是妙地,可谁也料想不到,静好之下往往蕴含着令人心悸的丑恶!
那大乌龟就在池塘中央漂浮,我和叔父找了一处最近的地方,距离它也还有三丈多远。叔父捏起一块石头,瞅准了那乌龟的黑褐色脑袋,“嗖”的击出!
六相全功一线穿的手法,最讲究的就是快和准!
速度够了,准头有了,破坏力就不会弱。
只一闪念间,水面上便传来“啪”的一声,那乌龟吃痛,却不把脑袋缩回壳子里去,反而又伸长了一截,朝我和叔父看来,两只丑陋的眼中满是怨毒。
“还瞪老子!”叔父骂了一句,又是一颗石子打了出去,这次,又是打个正着!“啪”的一声更响,那乌龟黑褐色的脑袋上立即添了一抹猩红。
我也跟着打,就朝那猩红的地方打,嘴里还不忘提醒叔父,道:“大,那是乌龟,您自称老子是吃亏了。”
“对,奶奶的腿!”叔父醒悟道:“老子,啊呸!我不是你老子,天然老秃驴才是你老子!我替天然管儿子!”
我开始还觉得叔父挺胡闹,老爱取笑天然,为禅师鸣不平。但是后面一想天然禅师和这乌龟都是光头,有些地方确实挺像,便不由得好笑起来。
那乌龟接连被打,愤恨至极,终于舍弃了刘解放那已经被啃食了一半的尸身,拨开水花,迅速的朝岸边游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和叔父,恨意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上岸了,上岸了!”
众僧纷纷叫了起来,又害怕又兴奋。
“好!”叔父也大为高兴,道:“原先还以为它会沉底,那就不好怼了!这可中!自己乖乖的浮上来了!”
那乌龟游动的速度很快,片刻间就到了岸边。
众僧齐声呐喊,纷纷后退,只有天然禅师岿然不动,却也紧张的看着大龟的一举一动。
远处看那乌龟,觉得有磨盘大小,现在近在眼前,更觉庞大无匹!
我从小在颍水边长大,见过河鳖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再加上它那满身黑褐色如漆如墨的丑陋纹路,真真是令人惊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