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说, 刘景行是个痴情郎。可在姚宁见到刘景行之前,她从不会如此认为。
最初认识刘景行时,谢蘅觉得这小王爷就像刚刚从九霄下凡的天仙, 身上缠着挥之不去的冷漠,深黑的眼睛望着万事, 可万事都不关己。
靖王爷将他领到谢家, 拜见谢正心。
谢蘅一早听说是她生来就定下的夫君来到府上,难耐好奇,于是就藏在侧堂的屏风后, 偷偷瞅了他半晌。
谢定南就立在她身后,轻声道:“那穿紫衣裳的小世子就是承缨未来的夫婿。……瞧他长得好看是好看, 不过这人也太无趣儿了罢。以后你这丫头若嫁给了他, 还不得闷死?”
谢正心与靖王爷叙旧, 话隙间又问起问刘景行来京可还适应。
刘景行没作答, 只是问:“我何时才能见到承缨?”
谢正心一愣,原以为这孩子到了谢家来一言不发,便是不大满意这桩亲事, 没想开口第一句就是想见谢蘅。靖王爷也在旁附和道:“本王也是多年未曾见过阿蘅了, 上次见面, 她才一点点儿大。”
这言语下求见的意思呼之欲出,谢正心也不好搪塞, 吩咐下人传了谢蘅来。
谢蘅及笄没多久, 穿着娇艳, 不见半分羞赧, 端庄大方地立在客人面前。
她看向刘景行的眼睛清澈雪亮,不像是在看夫婿,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带着好奇和探究,却少得可怜——少到如若有一丝不满意,她便会手绞着小辫儿,扭头就走。
许是怕这姑娘真转身就走,一向万事不关己的刘景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率先开口道:“吾名刘景行,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句,表字云歇。你叫我甚么都好,我……我从颍川来,唯想见你一面。”
他咬字有些生涩,似乎很不适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来。就连他父亲靖王爷都很讶异,望了刘景行好一阵儿,才兀自长长地松下一口气,仿佛是一块悬了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
刘景行这话要是换旁的姑娘听,定然早就面红耳赤了,可这人是谢蘅,她没甚别的反应,只下意识称赞道:“原来你讲话这样好听。”
刘景行愣了一下,才艰涩地承诺道:“那我以后多讲给你听。”
靖王爷在京期间,谢蘅与刘景行常在一处。
她当时刚刚出师,接手苏聆云一案。为着官司的事,谢蘅需要在各个官寮里跑进跑出,有小王爷刘景行跟在身侧,横行无忌、畅通无阻。
之后,刘景行因着谢蘅的缘故,接连认识了许世隽、张雪砚等人,不过却都没有过深的交情。他待旁人都是一样的,有恰到好处的礼节,但不能再亲近一分。
尽管他以随和的态度极力掩饰,谢蘅却难能忽视他待人接物时的冷漠——他随和,是因他从不会真将谁放在眼里,或者放在心上。
这种人与“痴情”二字风马牛不相及,谢蘅更不会想到刘景行骨子里还能这等偏执。
他对她说过——“我便是为你死了都甘愿”,如今想来或许并非一时戏言。
丽娘一席敲打,教谢蘅明白不能再这样纵着刘景行,应当趁早解决,长痛不如短痛,也好过真耽误了他。
她来见刘景行时,本就打算直接说清楚,讲好只视他为知己,待他唯有感激和愧疚。可等谢蘅真瞧着他的时候,丽娘的话忽地响在耳边。
她有一瞬的犹豫,又想:“若刘景行遭难,我会帮;若将人换作是世隽,我也一样。既都是一样,能有甚么分别?也不妨试试丽娘的法子。”
谢蘅:“你过来。”
刘景行这厢正听衙役说丽娘已出衙门的事,不想谢蘅非但没离开,还亲自找他来了。被翻牌子的刘景行欣喜不已,挥挥手将所有人都屏退,很是乖顺地按着谢蘅的话,坐到了榻边。
谢蘅将他齐眉的抹额往下一拉,覆住他的眼睛。
刘景行眼前一片漆黑,大惑道:“妹妹要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