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赵家堡议事大厅中,此时聚集了赵家堡所有高层人物,在座的二十几人中,十有八九都是姓赵的族人,剩余的两名,一名姓鲁,一名姓宁,前者年纪已经六十多,满头白发整齐的梳到脑后,后者只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此人长着一张马脸,眉眼细长如四条线,鼻孔朝天,嘴唇丰厚,如此其貌不扬的五官,配上瘦弱的身材与赤红的皮肤,简直就丑到了极点。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场中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瞧,甚至在与宁姓青年四目相对时,都会很客气的点点头。
“堡主,你一声不吭,就让西齐军进入河内郡,是不是有点欠缺考虑了!”一名赵姓中年男子冷声质问道。
坐在为首一张椅子上的赵慎,正视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叔,此事侄儿做得的确鲁莽了,但是关系到赵家堡的生存,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西齐的助力!”
“助力!哼。”
赵二叔冷哼一声,道:“难道就没有可能引狼入室?”
“对啊堡主,这等大事,你应该先与我等商量过后,再来定夺,现在你这般作为,让我们这老一辈的脸往哪搁!”另一名中年男子也开口道。
赵慎摇头一叹,看着众人,面色慎重道:“梁国禁河令久久不收,我赵家堡万顷粮食,可共百万人食用一年,整个河内郡才多少人,又有多少人需要购买我们的粮食,你们可都比侄儿清楚,靠马车拉粮出郡,路途遥远不说,外面匪寇猖獗,特别是太行山几个关卡外,如今已是一山一寨,我们一路要打点多少银子人家才肯让道,若靠人护送,去哪里找?我们赵家堡五千护院守护各处店铺已经是不宜了,难道还要从里面挑出一波人马护粮?不指望西齐军,在这乱世,我们如何保存这份庞大的家业啊!”
赵慎一席话,都说到了在座所有人心坎上,赵家堡乃是冀州,甚至全天下最大的粮商,比之东北幽州最大的各路米商,还要庞大数倍,万顷粮商坐拥百万亩田,大齐的一亩田地,不过是百平方而已,一年种植粮食小麦和玉米,冲顶了也不过一二百斤,可当数目当高达成千上万后,其势力早已不可小视。
赵家堡先辈开荒,后人种田,现如今,在豫州、青州与雍州也都有他们的商号米仓,整个河内郡到处是他们的庄园良田,就算不自己种,光租出去也足够他赵家堡所有人无忧无虑,挥霍好几代了。
不过祖辈立下规矩,赵家堡必须坚守自己的田,自己人来种,赵家人忙不过来,就请人帮忙,但要说租出去给他人插手,做地主收租金慵闲度日,那便是犯祖训家规,要逐出家族。
正因为这条祖训,赵家不仅福过三代,良田是一天比一天多,生意也越来越大,成为天下粮商大户。
不过,现在天下大乱,不仅冀州各处占山为王的匪寇盯紧了赵家的产业,就连现在攻占了河内郡的梁国,也时不时伸手要粮,既然河内郡成为了梁国的疆土,他们作为子民的,自然是要上贡一些的,可是,无论他们如何请求,梁国就是不撤销禁河令,而一直靠水路运粮的赵家堡,直接走向了死生存亡的边缘。
老堡主带着赵家堡在苦苦挣扎了三年后,终于,最后一次的祈求下,被梁国狠狠拒绝,最终老堡主一口气没顺上来,卡在喉咙中许久,竟直接一命呜呼了。
赵慎作为大儿子,又有魄力,便名正言顺的当上了新堡主,他痛惜父亲的丧命,暗恨梁国的无情,最终也彻底爆发了。
“堡主与西齐将领是如何协商的?”外姓老者鲁淮问道。
赵慎望向鲁淮,先恭敬的叫了一声“鲁二爷”后,才解释道:“侄儿请她攻打河内,期间由赵家堡提供粮草,帮助他们修复战船,事后,她将兵退河内,把河内交由侄儿打理,封侄儿为郡守!”
刚刚开始听到赵慎说了头两句,在场众人就已经坐不住了,让西齐攻打河内的梁军,那不是明显要造反吗,本来有几名脾气急躁的长辈,正起身要怒骂赵慎,可是听到他后面几句话,这些人顿时便哑口无言了。
赵家堡虽然势大,可毕竟还是民,既然是民,就没有不怕官的,虽然,当地一些鸡毛绿豆的小官,他们不看在眼里,但是一郡之守,在如今的天下,用另一个词来称呼,便是“土皇帝”三字,在这一亩三分里,他们赵家再强再大,依然是用热脸贴住对方的冷屁股,否则换取的便是封路,不仅水路,连旱路都给你封了,我看你的粮食能运到哪。
赵家堡世代半农半商,早已经养成了一套思维,正是所谓的贫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现在赵慎突然就跳出这个思维,说出的话,至于震慑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