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蔻珠被关进柴房这些日,每日李延玉洗浴等事,自然不能够了,便由平王的贴身小宦官紫瞳代替。
紫瞳算起也是跟随平王不知多少载,从曾经光耀万丈的准太子殿下,到后来跌入泥尘低谷,可以说,紫瞳算是整个对平王李延玉人生起起落落的又一双眼睛观看者。关于蔻珠,这害成如今主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在以前,要说紫瞳不憎恶蔻珠,那是骗人的。蔻珠自从嫁入王府,每日里兢兢业业,对平王体贴用心——那是绝对和袁蕊华那侧妃不一样的谦卑关怀。
前者是发自肺腑,后者处处透着虚假。
紫瞳看得久了,不仅不开始去讨厌蔻珠,反而一次又一次被对方所濡染、感动、伤怀,到了最后,甚至常常为蔻珠抱不平或叫冤屈。
平王变残疾之后,像伺候洗漱方便诸事,都是他的活儿,可然而,蔻珠嫁入王府以后,这些事情,就都成蔻珠的了。
某日,紫瞳当看着累得满头大汗,筋疲乏力,稍微站一站就能倚门睡着的王妃蔻珠:“王妃,您累了,就让奴才来吧,您快去休息!”
那女人似乎是一副金刚铁打不朽身,马上就又振作起来。“不用了!还是我来较好,你很多地方不会,也做得不如我细致——”
紫瞳只是叹气。
——他不会?
好说歹说,也是伺候了王爷那么多年的贴身小宦官……
如此,时下蔻珠被关,紫瞳也算是“重操旧业”要去伺候一个病瘫子,这是绝非容易之事。
宽大敞亮的浴室分布着袅袅水汽,升腾的烟雾中,这会子,紫瞳和另两个宦官用轮椅将王爷给轻轻推进去了。
紫瞳不敢去直视平王此时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盛满着各种哀凉、阴霾、痛苦、绝望、羞辱还有难堪。
紫瞳努力避过平王的视线,就像以前的蔻珠,先把他的外袍上衣等小心翼翼一件件褪除,接着,半跪下来,开始给他解脱裤子。
“王爷,奴才手太笨了,往常都是王妃在给您做这些事儿,奴才好多年没这么挨近王爷身边伺候了,万一奴才做得不好,可千万别怪奴才啊!”
平王冷哼一声,轻闭着眼,双手撑后脑勺,此时,他已半躺半坐在汤池旁边的一张象牙玉床上了。
这床是专为他设计的,紧挨着汤池,就是为着方便移动他时候用——平王只要稍微用手撑使点力气,再加另一个人辅助挪移,为其抬足挪腿,便可以不那么费事地轻松坐过去,余下再为他洗浴搓澡,就更是方便多了。臂粗的牛油灯蜡烛在浴室里亮亮闪着十字架盈光,紫瞳默默手拿着勺给平王一下又一下往后背浇水。
紫瞳另手为其搓背,一会儿又问:“王爷,奴才这手上的力道可还成吗?”
平王冷斥:“太重了!”
紫瞳赶紧把手放缓放轻:“现在呢?”
“轻了!”
平王气得牙关咬起来:“臭小子,这点活路都干不好!本王要你来有何用?!”
紫瞳委屈瘪嘴:“奴才刚刚不是已经告诉王爷了么,太久没伺候,这些琐事,都是王妃在帮您做的。”
平王气得骨头缝都在打颤:“这么说,本王现在还又得把她叫过来?!”
紫瞳:“王爷,不是奴才逾了规矩,可说句不好听的,您要是离了王妃,真的,真的好多事情都难捱——您看,她每日里不知疲惫地伺候你洗澡,拉屎拉尿,每天还要帮你按摩、翻身、敲腿——”
“你大胆!你给我跪下!”
“……”
紫瞳被唬得赶紧哆哆地跪下。
“——小畜生,告诉本王,谁教你说的这话?”
平王眸露阴鸷,吃力倾斜上半身,双手掐扼着紫瞳的脖颈,咯吱作响。
“本、本来就是啊!奴才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王爷,您何必对咱们王妃那么绝那么冷,其实您心里是很喜欢她的,您很在意她、爱她,别人不敢说,别人也看不出来,可奴才伴随您那么多年,如何会看不出?奴、奴才不懂,真的不懂,既然您那么喜欢,又那么在意对方爱着对方,为什么非要作死做活去折磨一个人呢?”
“到时候,您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