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所在的位置距离贺金山藏身的地方不过二十来米,但我却走了足足能有半分钟。
这期间我的脑子和眼睛一直都在高速运转,我在辨别贺金山说的是真是假,同时也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暗桩,假设老贺此刻真的命在旦夕,那么他火急火燎要跟我碰头,究竟是良心发现,还是临终甩锅,这是个绝对不能选错的关键题。
要说良心发现,我俩之间貌似也不存在什么实质关系,他根本谈不上跟我表态,可要说临终甩锅那就更不现实了,这段时间我既有不在场的证人也有证据,以敖辉对我的了解,绝逼不会干这种没啥意义的蠢事。
眨巴眼的功夫,我终于来到对面的“好再来”餐馆,扭头朝着杵在车边的二牲口点点脑袋示意,他立马掏出手机对准了我们这头。
饭店的卷帘门从里面“呼啦”一下提起,贺金山的身影也渐渐出现在阴影当中。
看得出这老家伙确实受惊不小,敞口的黑色的唐装遍布灰尘,脸颊上也全是脏兮兮的污渍,汗津津的脑门上形成几道皱纹,有气无力的倚坐在一张木头板凳上,一只手夹着燃烧大半的烟卷,另外一只手捂着小腹,源源不断的红血顺着指缝往外冒出,身后还跟着个同样造型狼狈的年轻人。
我在上下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来回观望我,对视几秒钟后,他强挤出一抹笑容:“来了?”
“毫无营养的开场白。”我撇嘴冷笑。
即便近在咫尺,我仍旧没有要继续往下迈步的想法,他背后光线没找到的地方黑咕隆咚,天晓得有没有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贺金山嘬了口烟嘴,鼻孔往外喷出一抹白雾:“呵呵,人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不都是在说废话中捱过的嘛,我是个常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按理说你这点小伤不至于要命吧。”我眯眼扫视一下他肚子上的伤口,耸了耸肩膀头道:“要说有人追杀你,这会儿门口商厦门前全是巡捕,你上他们跟前应该比跟我对话更安全,有什么招抓紧用,我待会还有事儿呢。”
“巡捕能保得了我的身,可护不住我的家。”贺金山又狠狠的抽了口烟,苦笑着呢喃:“我本以为遇上敖辉或许将是我这辈子最后的转折点,结果却是我破败的开始,那老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我身上投资太多,只是拿我当成了踏脚石。”
“这种感慨你不应该跟我发。”我舔舐嘴皮打断,随即强调一句:“咱俩不是朋友,也绝不会变成朋友。”
“是。”贺金山点点脑袋,抬起捂在小腹上的手掌看了一眼,血水瞬间就跟连成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往下坠落,他深呼吸一口道:“我这一刀是杨广扎的,就是杨家寨两天前还名不见经传的那个小畜生,你应该不陌生吧?”
“和我无关。”我冷漠的笑了笑:“老贺啊,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那我觉得咱应该撒由那拉了。”
说罢,我挥挥手臂,转身就要打算闪人。
能搁社会上呼风唤雨这么多年,而且还保持屹立不倒,不管是大都市还是小县城首先都证明这人不会是白给的,多次教训告诉我,跟这号人对话,尽可能越简单越好,交流越短越安全。
“王麟和敖辉联合了。”在我走出去两步后,贺金山冷不丁出声。
“哦?”我这才回过来脑袋,皮笑肉不笑道:“可算唠点有内容的东西了,继续往下说说。”
“王麟的大儿子死在我手中,这事儿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他抬起胳膊,身后的小青年立马又点上一支烟放到他指间,他又抽冤家似的重重吸了一口,缓声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一直也清楚,所以这些年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他,只要他想往上爬,我就会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阻挠,算上这一次,我起码毁掉他三次升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