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陈双手附在脑后,背靠驾驶座坐着。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工地的大门口,但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正与周光耀聊天,“简大师进去也有一会儿了,不知道看出了什么没有。”
虽然面上不显,可甘陈的心里比谁都迫切。
周光耀无比笃定,“肯定能。”
兴许是因为被反打脸的过程太过于惨烈,所以周光耀对简攸宁有一股盲目的自信。
当然,除了这盲目的自信外,他在面对简大师之时,仍有些尴尬。
周光耀心中默默念叨着,他以后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甘陈低声呢喃,“但愿如此。”
没等他再念上几句,就见到简大师带着一个衣着质朴的女人从工地的大门走出。
甘陈疑惑之余,忙不迭地打开车门下车,脚步匆忙地向简攸宁走去。
“简大师。”
简攸宁一句废话也没有,直奔主题而去,“甘先生,我记得方才在车中你和我说过,你给遇难家属的赔偿金是一百万对吗?可和我得到的消息有些出入。”
“在解决工地的问题前,我觉得有必要先弄清楚赔偿的具体金额。”
见甘陈仍有些懵,简攸宁快速地把身旁的女人推出,“这位就是遇难家属,她声嘶力竭地和我哭诉,你的赔偿金只有十万。”
她的心里很清楚事情的经过。
可要解决争端的,并不是她。
甘陈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在那长相普通的女人身上,心里快速地思考着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有多高。
他的脸色缓缓地变得严肃,蹙眉道,“赔偿金只有十万?”
王瑶弄不明白甘总的态度,只当对方在假装糊涂。
当即吵吵嚷嚷,骂道,“我丈夫一年早出晚归的,都能挣十万,现在我丈夫没了,我的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你就给我们十万,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大家都是人,我丈夫走了,我没有一技之长,想多要一点赔偿金怎么了?”
“十万当打发叫花子吗?”
甘陈的脸色难看极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地想到了车内简攸宁的问话,心内顿时不安起来,抿唇低声问道,“是谁和你说赔偿金只有十万的?”
王瑶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冷笑一声道,“就是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男人。他说了,公司里暂时没有那么多钱,能给十万已经不错了。”
至于‘公司有背景有后台,也不怕她们去闹。’、‘就算闹也没用,到时候连十万都没有。”诸如此类的话,王瑶都懒得说。
甘陈听着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万万没想到前车之鉴还摆着,老何居然还能阳奉阴违,真真是当他死了不成。
气恼的同时,甘陈更多的是心寒。
他怀疑了所有人,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心腹,所有交给他办的事情,他都觉得高枕无忧。
可现在想来,简直是一阵后怕。
他抿了抿嘴唇,无比认真地开口解释,“公司绝不可能拿十万来侮辱你们,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你们再多等两天,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甘陈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王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简攸宁,仍有些犹豫不决,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甘陈。
可如果连甘陈都不能信,那她就真的只能走上极端的路了。
“好,那我再等上两天,如果你们依旧是这样,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心虚。
甘陈得了这句话,眉目舒展。
对方早已表明了她们都愿意协商一个态度,只要遇难家属不闹事,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这件事。
简攸宁偏头瞧了一眼冷清的工地,眉眼微垂,及时补充了一句,“大姐,你放心,这工地多有不妥之处,若是不及时处理,哪怕强行开工,依旧会发生事故。”
“什么时候甘总和你们协商好了,什么时候我再出手替他解决风水问题。”
王瑶斟酌了一番。
觉得对面两人都没有骗自己的必要,更何况那位漂亮的小姑娘本事非凡,她无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牙道,“好。”
那就再等上两天。
说完话后,她便转头离开了此处,向工地方向走去。
甘陈瞧着她的背影远去,这才把简攸宁请上了车。
车内冷气十足,烦躁之意一去而空。
“简大师,你刚刚说,这工地多有不妥之处——”甘陈有些焦急,“能和我说说究竟是哪里不妥吗?”
平日里的沉稳与睿智早已不翼而飞。
简攸宁避而不答,只循循善诱道,“那位大姐口中所说的带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就是你刚才提起的老何?”
甘陈脸色铁青。
震惊、错愕过后再被人挑起这个话题,他的心里依旧难受。
熟练地从兜中掏出一支烟,可想着简大师的年纪,他又放下打/火/机,只沉声道,“是的。”
“恐怕刚才简大师在车中时早已猜出他已经背叛我了。”
这句话说的笃定。
想到他维护老何所说的话,现在就像是响亮的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尴尬而又悲愤。
简攸宁依旧避而不答,她又平静地问道,“我刚刚已经看过这工程的图纸,图纸是设计院所出,没有争议之处。可这材料场地的规划,又是谁做的?”
甘陈不敢忽视了简攸宁的任何问题。
可工地上的大小琐事,他根本不需要管,这个问题他根本答不上来,当即,他拿出兜中的手机,给助理吩咐了几句。
“简大师,你且等等,很快就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