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涿邂并不意外皇帝会在此刻问询此事,故而面色都未曾变化:“是个算命瞎子罢了,说了些胡话将内子惹的落了泪,臣便将他请回府上,什么时候说得内子开怀了,什么时候再放离。”
这话在皇帝听来并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手握权势之人并不会在乎一两件的所为,是否太过霸道专横,依裴涿邂如今身份,因一时心中不快将一百姓押回府上算不得什么事。
只是皇帝却状似无意道:“裴卿家中夫妇情深,倒是不枉费这门定了多年的亲事。”
当初裴涿邂成亲还未满一月,裴家大姑娘便将齐家嫡女带到裴府暂住,其中用意谁都能看得出来,但裴涿邂并未同意,皇帝还当做是他识时务,知晓不能同世家牵扯太过,如今看来,竟是因他太过在乎这位新娶的夫人。
皇帝未曾在此事上深纠,略叹一声,开始吩咐太子的后事:“大理寺中的人,你尽管去查证,太子也该早些下葬。”
说起这个,皇帝整个人便显得苍老了不少,他年岁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是天下第一苦事。
顿了顿,他复又继续开口:“太子出事,东宫之中的皇孙生母也该有个安顿的法子,你那新妇听闻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也莫要叫她太过沉迷方士,不若召进宫来,帮着皇后一起安顿太子妃一众宫眷罢。”
裴涿邂眸色有一瞬的变化:“若能为皇后分忧,内子自不会推辞,只是内子未曾行过此种安顿之职,总不好贸然入宫,否则分忧不得,反倒是要添乱。”
东宫之中女眷众多,朝中之人也知晓皇帝会在皇孙之中选出人来承继大统,待太子亡故的消息一出,必定有许多双眼睛盯在东宫,每一个皇孙,每一个皇孙生母,都会别人挑选衡量,而他们的处置便关乎皇帝的态度。
这是个好差事,若是旁的高门宗妇,自小便学此种为一家主母之道,必定能从中摸索出风向来,届时无论是拉拢朝中大臣,还是与未来天子生母先一步熟络,都是个好机会。
可这差事亦是危险重重,若是言行稍有偏颇,便会被有心事人利用,说不准还要将裴家也一同拉入水中。
裴涿邂想了想妘娘,她如何能做得来这种事?
且不说她自小长在乡野间,即便是在苏府教养长大的苏容婵,接了这差事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至于皇帝提出此事来,自也不会想让裴家从中得什么好处。
裴涿邂有意摆出一副为难模样:“内子出身小门户,怕是理不清这些,便不能承陛下抬爱。”
这便是为何高门大户不愿聘小门户的姑娘为妻,高门之中的夫妻经营,并非只是拉拢夫君这一件事能做,苏家嫡母孙氏当初也不过舞妓出身,即便是最后爬到了主母的位置上,也终究是少了贵女出身的风范气度,自也教不出什么好宗妇来。
皇帝眯着眼打量他:“裴卿可曾怪朕当初曾催促你早些成家,毕竟依你的身份,苏氏女配你,实在是委屈你了。”
这门亲事早年间便有,只是后来迟迟不成亲,一直等到今岁,便是苏容婵及笄的第三年。
定亲时裴家还未曾显贵,如今苏家高攀不上,若是贸然退亲,免不得要伤及裴府颜面,便唯有一个拖字决,托到苏家女年岁大了,苏家见成亲遥遥无期,主动上门来退亲。
这是裴沉菱想出的法子,裴涿邂本也没心思娶妻,便也默许如此。
还是皇帝开口催促了此事,这才将婚事替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