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峰上,朱楼之中。
一老一少佐着漫天风雨饮杯中酒,相谈甚欢。
松林之中,一行三人正在以一种最节省体力的方式朝着山顶飞奔,其中两人身上各背了一个大包裹,看上去十分沉重。
大雨下了半夜,山林之中泥泞不堪,常人在其中行走,恐怕是举步维艰。
可三人纵越之间,不见丝毫迟滞,近看时,脚下竟都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不待迈出下一步,痕迹就被大雨冲刷干净。
眼看得就要到得山顶,三人终于停步略作休息。
其中一人恨骂道:“自从修行有成以来,老子还未这般狼狈过。安南王府那群贼厮,莫不是那狗妖化形?若不是这好一场大雨,恐怕咱哥仨也难逃魔掌!”
原来三人正是龚叔初上山时口中所说的三条大稷缉事司的漏网之鱼,趁着夜雨窜入这摘星峰老林之中,借着林间地势才甩脱了王府内卫的追捕。
那为首之人此刻正四下观察,眼见得暂时安全,才压低声音对方才出声的人呵斥道:“老二你若再不收一收你那烂德性,日后出了事情可莫要怪我和老三无情!”
“你当我们还是在门中修行之时?入了缉事司便是把自己按斤论两卖给了朝廷,在我们之前折在这云来州的秘谍何止百数?就你那初入四境的修为也敢说自己是修行有成?”
眼见得“老二”呐呐无言,才又道:“按照情报,这摘星峰上定有那安南王府之中的极重要人物,我上山前已经看过,只有峰顶有一座小楼,我们要找的人必然就在其中。”
“咱哥仨的命栓在一条裤腰带上,我再问你们一遍,那人既对王府这般重要,定有修为高深之人护卫,保不齐本身就是个不世出的高人。”
“运气好,我们拿下他带回京中,自此平步青云,再也不过这刀口舔血的破日子,对门中也算有个交代。”
“运气不好,咱哥仨今生的缘分就在这尽了,你我来生再当兄弟。”
“拿命赌,你们敢吗?”
那老二狠狠吐了口唾沫,道:“来这云来之前我们不都商量好了?大哥怎事到临头又这般婆妈!”
老大看向那应是老三之人,老三却不说话,只回了个肯定的眼神。
老大见此,拍腿道:“成龙成蛇,便看今日!先去架飞鸾!”
书中代言,这老大口中的飞鸾乃是那得了墨家残缺传承的天机城中产物,极尽巧思,哪怕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掌握技巧也能架之乘风日行数百里。
又因材质特殊,水火难侵,造价极为昂贵,兄弟三人耗尽了数年累积的功勋也才换得两架,显然此行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
三人潜往山顶,做下种种布置不谈。
……
峰顶朱楼之中,周奇与龚叔已把一坛秋澜醉喝得见底。
周奇面色微红,已有五分醉意,此时正懒懒散散躺在摇椅中,
喋喋不休与龚叔说着过往之事。
龚叔不见醉色,但他难得有此轻松作态,听得周奇说到趣处,两人便开怀大笑,此时也算尽兴。
二人不知不觉,已谈笑近黎明时分。
只听龚叔道:“二公子可知我随将军在军中之时,何时才得开怀饮酒?”
周奇答道:“那定是大胜之后。”
龚叔点头:“是啊!大胜之后,可大胜之后往往喝的都不是庆功之酒,而是送别之酒。”
周奇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轻吟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龚叔常听周奇口出这名词佳句,也不诧异,只是呢喃回味道:“醉卧沙场啊……可惜酒已喝完了。”
“当年酒至酣处,便恨不得提枪再去杀上三阵,再斩下几颗狗头给兄弟们烧去当酒壶,如今却是没当年那般热血了。”
周奇心下有了几分猜想,笑道:“我看如今龚叔豪气恐怕也未曾弱了当年半分去。”
龚叔哈哈大笑:“是极是极!都道是年老不以筋骨为能,不过这沙场老卒,力气弱了,心气可不会弱。”
“今夜杀狗是不能了,我便去外面为公子杀上几条小鱼,免得那污浊之辈玷污了二公子这一楼精致。”
说罢又微笑看向周奇:“二公子可要观战?”
周奇随即起身:“可惜不能为龚叔擂鼓。”
龚叔笑道:“凭这三两条杂鱼,也值得擂鼓?二公子且来楼外一看。”
小楼之外,老大、老三已接近小楼不足十丈,眼见得楼中二人走出房门,当即转身发出一声清啸,向飞鸾之处飞奔而去。
龚叔只是一声轻笑,抬手虚握,缓缓合拢。
但见小楼为中心的方圆二十丈之地,漫天骤雨顿停,仿若被一无形的碗状物罩住,倾盆雨水顺着碗身向碗沿流淌开去,在边缘化作一道道水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