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了空给寺院挑了最后一担水,浇了最后一次菜,又给佛祖填了最后一炷香,便开始偷偷收拾行李,准备天黑之后,在不打搅任何人的情况下,选择悄悄离去。
然而他连日来的反常行为,早已被主持看在眼里。入夜,就在了空吹灭烛火,准备离去之时,忽然一盏昏弱的灯火映在了窗子之上,随后便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了空走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主持,连忙让进屋来,问道:“师傅,这么晚,您怎么还没有休息啊。”主持笑说:“了空,为师瞧你近日神情恍惚,是不是还对尘缘依旧有所依恋?”了空见主持早就看出自己的意图,便不再隐瞒道:“师傅,弟子最近愈发痛苦难当,想起往日种种,终是难以放下。”方丈叹了一口气道:“了空,知道当初为师为何给你取法名叫了空吗?就是希望你能脱离尘世,跳出苦海,希望你能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了空叹道:“师傅,当初您给我剃度的时候,我早已心如死水,生无可恋,可是近日弟子思来想去,始终还是无法摆脱心魔。今日,我对爱妻的思念和愧疚更甚,是我对她不起,是我辜负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弥补,我的内心时刻都在承受煎熬。”主持摇摇头道:“平日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为师告诫你切莫为往昔羁绊,重蹈覆辙,重入苦海,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了空眼含泪水道:“师傅,弟子实在做不到啊,弟子越是压抑,越是想念,近日她的影子总是出现在眼前,晚上,又会进入我的梦里。在梦里,弟子是如此的开心和惬意,甚至都不愿意再醒来,因为醒来,见不到她,弟子就又会痛苦欲绝。”主持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的妻子既已过世,又何必执迷不悟,哎!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你还是接受现实,顺其自然吧!了空,为师本以为有些事过去了,时间长了,就淡了,可如今看来,你还是佛心未定,身入佛门内,心在佛门外!哎!”了空也叹了口气道:“不瞒师傅,子弟翻来覆去也曾想过,可子弟就是心魔难除。今晚本想辞别师傅,去了前缘,然后再回来侍奉师傅和佛祖,但又唯恐让师傅担心和难过,因此才未敢请辞,可不想师傅您却不约而至。”主持点点头道:“今夜为师过来,是看你近日无精打采,身心俱疲,猜到你有可能会重入红尘。既然你决心已定,为师也再多说无益。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老僧想求你办两件事,希望你能做到。”了空起身一礼道:“师傅,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弟子一定不辱使命。”主持点点头道:“了空,你可知道,最近城内外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百姓苦不堪言。”了空嗯了一声道:“师傅,您的意思你让徒儿帮忙消除瘟疫。”主持手捻佛珠道:“佛祖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救万民于水火,不过凭你一己之力,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了空跪下道:“还请师傅多多指点”。
主持扶起了空,并让他坐下,略加思索后道:“为师未出家之前,俗名施加梦,出身医门大家,只是自幼受宠,不学无术,根本没学到什么医术,倒是为师的弟弟施加乐,深得祖传,又勤奋刻苦,终有所成。因此,我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弟弟,请他出山,配好良药,拯救万民。师傅本打算亲自去找他,可是:第一为师已经年迈,不能长途跋涉;第二我和他之间尚还有些隔阂,因此多年未有书信往来;第三师傅前些日子下山,为救一民女,与匈奴人大战一场,虽说侥幸取胜,但却被奸诈的匈奴人用暗器所伤,为师起初不以为然,但后来修炼内功之时,才发现真气受阻,原来那暗器中喂有毒液。所以让你代为师前去,不知徒儿是否可愿意?”了空起身,斩钉截铁道:“徒儿义不容辞,定不辱使命,只是不知师傅伤势如何?”主持苦笑道:“性命尚且无忧,只是、、、、哎、、、。”了空赶忙关切道:“只是什么?师傅莫要隐瞒。”主持摇了摇头,叹道:“只是为师多年的修炼全费,以后再不能研习内功了。”了空惊道:“此毒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补救之法了么。”主持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为师也打听过,此毒乃匈奴人取当地几种毒草毒虫精心煎熬而成,专门涂在刀刃、箭尖之上作战使用,一般人中了此毒,三天之内必死,而内功高深者,虽不致死,但内功也会全废。为师也尝试过服用药物驱除内毒,然均无效果,哎,除非、、、。”了空急问道:“除非什么?”主持摇摇头道:“算了,他不会给的。”了空疑惑,忙问道:“他是谁?给什么?”。
主持站起身,在地上踱了几步,慢悠悠道:“我的这个亲弟弟,这些年在江湖行医,救人无数,阅历也极其丰富,听说近些年他还专门写了一部
“毒经”,经内记载着各种毒物以及各种毒物的破解之法,若是能借来一用,为师身上的内毒应该可解,但这本
“毒经”是他毕生的心血,他又岂肯轻易送人,为师虽说与他是尘世中的兄弟,然多年未见,更何况他与师还有一段解不开的恩怨。”了空施了一礼,问道:“师傅可愿再将旧事重提?”主持停住脚步,长叹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师傅出家之前,我们施家也是远近闻名的行医世家。可为师年轻之时,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整日游手好闲,沾花惹草,还饮酒为乐。我的弟弟施加乐却绝对是一块学医的奇才。他不仅深得父亲真传,勤奋好学,还博览古今所有医书,又喜行善好施,很快便小有名气,深受本地人喜爱。只是可惜他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心又太软,不分善恶,不分好坏,不管你有钱没钱,不管你是好人、恶人,不管你是土匪、强盗,只要有病有求于他,他都会一一精心医治。若想让他害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这是为师当时最看不惯他的地方。”了空笑道:“医者仁心,理当如此啊。”主持点点头道:“可惜当初为师年轻气盛,却不以为然。有一天为师在酒楼喝酒,正在兴头,忽然家里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他大呼不好,双手捧着一封飞镖穿透的信。我拔出飞镖,打开一看,原来这是一封勒索信。信是本地大土匪雷震天送来的,上面说他绑架了我父亲,如果我们施家不拿出万两白银,那就让我们等着收尸。我收起信,便匆匆跑回家中与弟弟商量。弟弟说:“如果按照那土匪的要求,咱们家必定倾家荡产。”我说:“就算是倾家荡产又怎样,那也得先救父亲。”弟弟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办法,不仅不用倾家荡产,而且还能救得了父亲。”我急问道:“那还不快点说!”弟弟思索片刻道:“你先躲起来,由我去把父亲换回。”我听后连连摇头,道:“你去换父亲,那跟绑架父亲又有何异?万一土匪不同意,可能会将你们两个都扣押了,那到时候,我该如何是好?”弟弟却道:“你可知土匪为何要绑架父亲吗?难道真的是为财?我道觉得未必”。
我不解道:“那是为啥?”。弟弟道:“为啥,那土匪雷震天的儿子得了怪病,平时可都是由我医治的。”我道:“难道是因为咱们施家看不好病之故?因此才怪罪下来,掳走父亲,逼咱们用赎金来补偿?”弟弟点点道:“有这可能,但土匪雷震天儿子的怪病平日都是我来瞧的,按道理说,他们应该捉我,却不知为何捉走父亲,因此我觉得:我可以换回父亲。”我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只好勉强答应。
第二日,弟弟便去找到雷震天并要求换回父亲。雷震天起初见弟弟来,以为是来送钱的,可见到他两手空空,便很是恼怒。
弟弟却说他是来换父亲的,因为他儿子的怪病也平时都是他来看的,平日他儿子吃的药也都是他开的方子,要怪罪,那就怪罪他好了。
雷震天眼听他这么说,便当即答应,叫人把父亲放了回去,将弟弟留在了山上。
弟弟被带进山寨,受到了很好的款待。雷震天得意地说:“施大夫,既然你来了,就别走了。我正好缺一个名医,保证不会亏待你。”弟弟却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再给你儿子瞧病。”雷震天冷下脸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弟弟说:“可是给不给你儿子治病,却是我说了算。我那懦弱胆小怕事的哥哥,父亲被绑架,又恐又怕,连夜带着所有钱财、家眷逃走了。我父亲又治不好你儿子的病,这世上能治好你儿子病的人,只有我一个。如果不吃我药,你儿子必死无疑。”弟弟说完,便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