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空中的银辉洒落,还是水面上的碧雾升腾,此时的河湾已是水天一色,宛若仙境。
不过,张卓却无心欣赏美景。
因为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可就开始了。”张卓仿佛自言自语。
他能等,但虎子却等不起。过了子时,虎子的阴魂便再也无法重聚。
虽说召魂符只是《正一符箓篇》中,炼气初期就可以绘制的一品初阶符箓,但就算如今张卓晋升到了炼气中期,也只能勉强施展两次。
人有三魂七魄,魄散魂离便是死亡。
而虎子似被妖邪所害,此时三魂六魄离体,只有一魄尚存,恐怕连轮回投胎都无法做到。
张卓有心帮他,但召魂符一次最多只能召来一魂或者一魄,绝大多数情况甚至连一魄也无法召来。以他的修为,就算竭尽全力,最多也只能招来一魂一魄而已。
这也是世间有那么多孤魂野鬼无法转世投胎的原因。
更何况,张卓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画符最基本的符笔,符纸,朱砂,他是一样也无。
好在天师一脉的符道传承与众不同,制符的方式并不局限于此。
而张卓猜测,那狐仙想必是吸食日月之精华来修炼的,月圆之夜正是其功力大涨之时,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
可以说,想在狐仙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更是千难万难。
但是,不试试又怎么能甘心呢?
张卓不再多想,在河滩边上跏趺而坐,澄神而守一。
在他眼中,只有那一轮倒映在水中的明月,至亮至洁。
“那么我就以月为纸,以指为笔,以鲜血为朱红,为虎子兄弟画一张召魂符!”
张卓将灵力汇于双眼,这水天之幕,瞬间变了色彩。
尤其是那水波中蕴漾着的一缕缕银白色的月华,甚至其中的灵气走向,都变得清晰可见。
张卓心中回味着当日玄武控水时那种玄妙的感觉,双指一捻,便有淡淡紫金色的血液从指尖淌出。
“就是现在!”
只见水面上那只洒满清辉的月盘上,在张卓的指尖划动下,忽然浮现出一道道飘若游云的紫金色线条。
与此同时,水中的灵气裹挟着银白色的月华,在那些线条周围缓缓晕开。
聚散之间,小半道符箓正在成型……
“怎么回事?”
忽然,随着线条的不断增加,那水中的月盘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将破碎。
可是张卓并不想放弃,仍然苦苦支撑。
一时间,他的额上不断沁出汗珠,脸色也越发苍白。
但是张卓心中却十分冷静。
按《正一宝录》上所言,符箓修到高深处甚至可以指天画地。
而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因势利导,为何不行?
终于,张卓不再硬撑,袖袍一挥,任由那水中的玉盘片片崩碎,连同那未完成的召魂符一起化为水波,四散开来。
张卓第一次画符,宣告失败。
“还有一次机会……”
张卓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虎子,目光有些凝重。
略微平复一下心绪,张卓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是我画法有错,也不是我法力不济,而是这水中月盘毕竟不是寻常符纸。
须在一动一静,一聚一散之间,掌握好平衡之道,方能在水中画符。
可是水上的清风,水中的游鱼,哪怕是天上的浮云遮月,都会轻易打破这个平衡。这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召魂符完成。
张卓忽然眼前一亮,叫道:“有了,既然不让我画,那我便刻!对,阳文反刻……应该可行!”
张卓从小就喜欢雕镂琢磨,最大的杰作就是雕刻了一枚“天师玉印”,颇为像模像样。
但张卓现在要反刻的却是召魂符,难度就以几何倍数增长了,更何况他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这就要求他必须成竹在胸,气贯始终,一气呵成!
张卓凝神静气,双目微闭,回想着方才第一次画召魂符的各种细节。
下一刻,只见他双目猛地睁开,眼中精光闪动,灵力在体内不断游走。
此时,张卓已将体内的灵力,在正一总纲的加持下,全部转化为了火灵力,而其中大半都汇聚到了左掌之上。
他心念一动,便有紫金色的鲜血从右手指尖淌出,以指为笔,以掌为纸,笔走龙蛇!
于是,一道阳文反刻、完美无瑕的召魂符,在他左手掌心光芒流转,呼之欲出……
就是现在!
只见水面上一道人影如鱼跃龙门,凌空腾起,又在至高处挟势而下,仿佛谪仙降世。
张卓掌内火灵力含而不发,只是在接触水面的那一刻,水火易转!
那至刚至阳的火灵力,倏忽间转化成了至阴至柔的水灵力。
水中那孤洁清傲的月盘,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印上了阴文正刻的召魂符。
“轰……”
符文的力量在月华之力和水灵力的双重加持下,直冲云霄。
而那河滩之上渺渺茫茫的水雾,就像一面面明镜,将召魂符一一照射到四面八方,充斥着整一方天地……
“不好,此人如此大的手笔,难道就是主人口中的张天师?”
见到天空中的景象,一个在河岸边潜伏已久,身形枯瘦的青年男子脸色大变。
“据说张天师已年逾四十,看起来怎会如此年轻?”
这青年男子正是龙虎村去年月圆之夜失踪的申二,身为龙虎村村民的他,岂会不知道张天师的厉害?
“可是主人与张天师好像不对付,若是我不按主人说的做,定是十死无生,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青年男子还在犹豫之时,只见那天空中星星点点的召魂符,在山林、河岸、村落中一番召探后,竟如龙吸水一般向河滩中的施法之人纷涌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