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王妃作主瞒下周玉蓉来访的消息时, 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她却不却道其实周玉蓉走这一趟纯粹是多余, 敬王对于周尚书的事已经完全插不上手了。
九月初, 宫中圣人下旨对乙酉年春闱彻查。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没有爆发出来的时候你和我好大家好,但是一旦出了纰漏就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踩,弹劾周尚书徇私舞弊的折子半天工夫就堆了尺高。
原先一直稳如泰山的周尚书慌了手脚,他敏感的察觉今次皇帝的态度不同往日。
从什么时候起周家的圣眷已经薄弱至此,景仁宫不是还有一直深受皇宠的周贵妃吗?周阁老故去之前,皇帝不是大事小事都要前来询问吗?春闱舞弊案一直雷声大雨点小,被宣布彻查之前为什么没有一点风声透露出来?
顾御史为了救身陷囹圄的儿子,此时却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皇帝也不手软, 无论何人一经查实立马下狱。
两位与周尚书交好的高官终于沉不住气了,在京都府衙派人过府问询时,坦承当初的确向周尚书询问过会试考题, 且家中侄子赴考时也得到了满意的名次……
京都府尹收到具结姓名的文书时苦笑连连,半点不敢耽搁赶紧送进宫中。听说宫中圣人尤为盛怒, 不过半刻钟就拟旨令京都府尹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审理, 还特喻凡涉案之人一律从重从严惩处……
周家上下一时都懵了,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演变成这个样子。周夫人带着周玉蓉又到敬王府求见, 呆坐了半晌后才被告知敬王殿下领旨到江南巡河防去了。
眼下刚刚入冬春汛还早,领的哪门子的圣旨巡的哪门子河防?
周玉蓉没想到这么快人走茶凉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宫里还没有下明旨还没怎么着呢, 父亲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重的敬王竟然会退避三舍!
杜王妃面都没露, 只派了个身边的大丫头过来。
那丫头满脸难色, “我家王爷走得急,连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就上路了。听说那边有河工闹事,堤坝垮塌死了好几个人。要是不赶紧修好的话,明年春天河水说不定就要泛滥。恰巧我家娘娘的身子也不太好,要不然肯定会进宫帮你们问问消息!”
态度虽然诚恳,但字字句句都是推诿之词。
周夫人半辈子都过得顺风顺水,陡然遇到这种事急得惶惶无人色,拉着女儿的手不吓得发抖,“这该怎么办?宫里根本就不让递牌子进宫,贵妃娘娘那里也不知想不想得到办法。你爹要是说有个万一,咱们这一家子老小该怎么办?”
饶是周玉蓉百伶百俐,遇到这种情况也有些傻眼。平日里与父亲交好的几位世伯根本就是避而不见,她就是有苏仪再世之才也是无用。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帝派敬王远赴江南做什么?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不想这个往日最疼爱的儿子沾染到一点坏名声。
周玉蓉心底忽然萌生出一丝希望,很快这丝希望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蓬勃生长——只要等敬王表哥回来,父亲的事一定能得到圆满解决。所以在这之前,父亲绝对不能有事。
大理寺负责主审此案的是……顾衡!
周玉蓉得到打探的消息是心向下沉了沉,却还是吩咐底下的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又打听到一位平日里和顾衡走得近的官员,让那人费尽心思帮着打圆场,百般祈求才被应允见上一面。
短短时日,周玉漱这位尚书府的大公子就察觉到了物是人非。这家被指定见面的茶楼早早就清扫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周家的人竟然这样放下身子给人伏低做小?
奈何世事半点不由人。
周玉漱揣着礼单儿对着妹妹意兴阑珊地没话找话,“自从咱爹出了事,我的那些同僚恨不得走路都离我三尺之远。要不是爹太着急生生得罪了人家,这顾衡……当年要是看中了你,咱家兴许就没有这飞来横祸了。”
周玉蓉紧紧掐着指尖儿,也不知今日跟着来这一趟是对是错。
听到兄长的言辞忽然哆嗦了一下,不耐烦地厉声道:“这都是哪年哪月的老黄历了,如今这位顾大人青云之上,往日爹爹跟他还有些不对付。希望他看待这份厚礼的份上,不让人为难爹爹咱家就算是求得大功德了。”
周玉漱呐呐无言,心想要不是你那位无能的前夫君惹了这场拐着弯的□□烦,我周家肯定还是安安稳稳的。
他正想骂几句以彰自己作为兄长的威风,就听木门吱呀一声,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施然走了进来,正是兄妹俩今日议论的主角顾衡。
周玉漱忙堆起满脸笑容,略有些生疏的说了一番久仰敬重的话。
顾衡却是一脸和善地坐下,喝了几口茶才淡淡道:“按规矩今天我就不该过来,可是周尚书毕竟是我的前辈,敬王殿下离京的时候还特地派人给我打过招呼。可是周兄要明白,我是奉旨办差的人,有人非要死咬着周尚书不放,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理寺总要慢慢去核实……”
周玉潄听他言语好像略有松动,急忙把礼单双手奉上。
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份礼单可谓是重之又重厚之又厚。碧玉双兽耳活环弦纹瓶、青玉浮雕云龙海水蕉叶花觚、白玉雕松鹤人物插屏、水晶双耳活环扁瓶、百子呈祥翡翠佩、玛瑙狮钮兽耳活环炉、翠狮钮活环四足长方盖炉、紫檀座青玉杠头筒,林林总总无一不是珍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