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时候顾瑛又开了一家铺子, 手脚并用忙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得了闲, 在家里用了登山糕之后准备陪祖母到外面去转一转。小囡囡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就是才刚刚半岁的文哥儿也连连吐泡泡,“啊阿”地直叫唤。
潭拓寺的香客云集香火旺盛,张老太太人老了爱清静, 在菩萨面前磕了几个头后就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一家子老老少少就在山寺后面的草径上散步。好在树木繁盛,又有僧人遍植各色花草, 乍眼一望倒也不觉得寂寞。
没走多远就见前面的亭子围了好些人, 看那副派头非富则贵。顾瑛知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不想找麻烦,就找了个借口准备从另一条路岔过去。刚刚抬脚,就听后面有人轻声唤道:“好不容易瞧见一回,妹子快过来陪我说说话!”
屏风后头原来却是端王正妃俞氏。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 顾瑛正准备上前见礼,双手却被俞王妃上前托住道:“我就是出来走动走动,在外头就没这些规矩。我心里有些烦闷, 见不得妹子跟我格外客气。”
话已经说成这样了, 再执意分个尊卑也没什么意思。顾瑛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在俞王妃面前引荐自己的祖母。
没想到俞王妃还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擒着张老太太的手笑道:“我一向不出门,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竟没有过去请个安。当年要不是您和顾家妹子出手, 我家诩哥都没机会来世上走一遭呢!”
这样一提张老太太就有些印象了。
那年祖孙三人刚到京城, 到寺进完香之后下山, 路上遇到一位坐在暖轿中的夫人。顾瑛一眼就看出那位夫人有些不对劲,把轿子拦下后才发觉人已经陷入昏迷。仗着人年轻胆子大,用随身携带的金针过了血,才给那位夫人勉强去了毒……
张老太太悄悄打量这位贵人,见其衣饰虽然精致但称不上华美,浑身上下也只是几样简单的首饰。但是眼窝微陷,面色更是白的吓人。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娘娘……夫人……这几年难道没有好生将养身子吗,看起来不太好呢?”
俞王妃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颊,指尖上却沾上一层厚厚的脂粉。
在这个医道精深之人的老者面前,再作掩饰已是多余,就苦笑一声道:“好过一阵子,就是后来又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郁结于心,偏偏怎么都看不开,就这样一日复一日成了顽疾……”
哪一家关起门来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张老太太也是因为莱州老家的烦心事这才避到了京城来。于是不好开口劝解,只得端了小几上的茶喝了几口。
顾瑛因为感激俞王妃在自己生小囡囡时援手,两人比以往要走得亲近些。就认真劝了几句,“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埋着头使劲儿往前走就是了。您就是思虑太多,应该多出来走动一下才好……”
俞王妃看着双眸清明的年青女郎,举手投足间朝气蓬勃,根本看不出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由带着两份羡慕道:“好妹子,有些人有些事儿就象心窝上扎的刺儿,即便是把刺儿□□心也要流血呢!”
这话就不好往下说了,气氛正略有些尴尬时,两个孩子咚咚的跑了过来。带着金冠的小男孩兴冲冲地地过来一把野花,“阿娘,这个花香得很。等我拿回去晒干了,给阿娘装一个枕头,这样晚上睡觉就能睡得安稳些了。”
俞王妃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笑意,拿出手绢把那捧野花仔细包好道:“我的诩哥孝心顶顶好,今天回去后我就亲自缝一个枕头,把这些花儿草儿全部放在里面,只怕阿娘晚上做梦都能闻到花香!”
王府小世子苏诩也羞涩地笑了,这才看见旁边的张老太太和顾瑛。忙整了整衣冠,像像模像样的施了一个礼。
顾瑛不好受礼忙侧在一边。
张老太太出身乡野却没想这么多,把孩子一把拉过来笑道:“这小子生得真俊,就是过于单薄了些,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的。这养孩子就跟地里种庄稼一个道理,要经过摔打才能长得结实。”
又抱着一旁站着的顾芫芷自豪道:“我家小囡囡比这孩子应该要小两岁,站在一起个头竟然差不多,可见不能把孩子看得太过重要,性子要野一些才好!”
顾小囡已经听得懂大人的话了,知道这是祖祖在夸赞自己。就昂头道:“诩哥笨死了,没我跑得快也没我跳的高。那边树上有很多好看的花,我让他帮我摘几朵都不敢,最后还是我自个跑到树上去摘下来的!”
只有自家这个女儿才会把爬树作为一项本事,顾瑛终于知道把女儿放养是什么后果了。胀红了脸吭哧道:“囡囡,你怎么又去爬树,摔下来该怎么办?”
顾小囡满脸疑惑,“你昨天还跟我说,要亲自到树上去敲板栗,还说自己摘下来的果子最甜,怎么这会儿又不准我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