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繁星满天时, 叶瑶仙才拖着又酸又痛的疲惫身子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一脸倦怠的女人, 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费尽周折期盼许久的日子?
今天早上因为起来晚了, 连早饭都没得吃。童太太喝完早茶后,闲闲地说起佛堂是清净之地, 需要一个心诚的人来打扫。
那些仆妇之流大多出身附近的农家,只是空闲的时候才到童家来帮忙,挣几个散碎银子好贴补家用。既不懂诗书又粗手笨脚的,做事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叶瑶仙自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 所以一大早就饿着肚子拿着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小佛堂里的尘埃。
好容易将小佛堂收拾干净,连午饭都没有刨上几口,童太太又说有一个仆妇因为家里临时有事辞工了, 院子里落满了树叶却没人打扫。
叶瑶仙只得丢了碗筷,咬了牙拿着扫帚开始扫院子。没想到那些树叶像专门做对一样,刚刚打扫干净一块又落得到处都是。
等叶瑶仙疲于奔命地把院子打扫干净,又把衣服清洗完晾晒在竹竿上,厨房里的晚饭就只有一些残羹剩汤了。
这简直是受气的小媳妇儿。
叶瑶仙做梦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在家里时因为是被父母的倚重长女,虽然家境贫寒但从来没有做过这些细碎恼人的活计,况且还被人如此恶意对待……
前院传来一阵悉嗦的脚步声, 应该是晚归的童士贲回来了。叶瑶仙心中一喜, 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迎过去, 见人未语泪先流, “你怎么才回来呀, 可知我今日……”
话未说完,就被从侧门而入的童太太截断话头,“你这个当妾室的怎么这么没有眼色,没看到人已经喝醉了吗?还把他拦在外头喋喋不休地不准进屋,就没看见过你这般不懂事且不心疼丈夫的女人。”
叶瑶仙没想到这个老虔婆竟敢当面给自己上眼药,顿时心中一酸,泪水从眼眶子里流了出来。又想起白日的种种辛苦劳作,就不管不顾地鼓着勇气想在童士贲面前寻个公道。
没想到童太太的口舌比她还要便利,冷着脸骂道:“快些收起你那副讨娇卖怜的模样,让下面的人看见了成什么体统?还有你挂着泪珠子准备跟我儿告什么状,不过是做了一点活计罢了。谁家的新妇进门不操持家务,偏生轮到你时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童士贲饮酒后本就头疼欲裂,站在廊下被风一吹有些不舒服。听到女人们的争吵心头更是不耐烦,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埋怨道:“瑶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从前你也是知晓道理的人,怎么能跟长辈顶嘴争辩呢?”
叶瑶仙今日本就劳累了一天,原想着在童士贲面前诉个苦卖个好,却没料到让童太太几句话搅得干干净净,更没想到的是童士贲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指责声。
她一时如坠冰窟脑中一片混沌,平日里的伶俐和机敏不剩半分,木着身子紫胀着脸半天讷讷不能言。
童太太见状更加得意。
上前一步挽着儿子的手柔声道:“看你这副模样定是辛苦的很,今晚就在娘的屋子里好生歇着吧。娘的年纪大了瞌睡少,就坐在一边帮你端茶喂水。明年你就要进场大比了,这身子可比我这把老骨头金贵得多。”
童士贲略略觉得有些不妥,但今日在外面受了些闲气,抬头见叶瑶仙犟着头站在墙角,也不知道上来搀扶一下。他自小和这女子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看着柔弱其实脾气极拧,心口一堵就依着童太太的意思回了正屋。
叶瑶仙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后背,声音堵在喉咙里半天不能作响。
这才是新婚当中,这人酒醉之后竟然不歇在自己的房里,而是歇在婆婆的房中,这让下人们看到了成何体统?
夜越来越深,失了白天燥意的院子里越来越冷,一弯残月冷仃仃地挂在天边。叶瑶仙独自站在原处,不知何时开始不知觉的颤抖起来。脸上的泪水慢慢风干,她拼命透过黑暗想看清楚童士贲的神情。
有晚睡的仆妇在黑暗处传出细微讥笑声,叶瑶仙猛地一醒才察觉身上冰凉。终于不得不承认,在别人的眼光当中自己多半活成了个笑话。她终究做不出当众撒泼的举动,只得恨恨地跺脚,挺直身子回了自己的卧房。
童太太喜滋滋的把儿子扶进自己的房中,吩咐灶上婆子端来醒酒汤,一口一口地仔细喂了,才笑着问道:“你带信回来说要到同窗家里去玩耍,我还以为你们一起研究学问去了,怎么喝得这般醉醺醺的回来?”
童士贲头痛欲裂懒得睁眼。
“今日一起喝酒的这人往日与我关系最好,结果我成亲时只派家中管家送来一份极简薄的贺礼。我知他必定对我有些误会,就厚着脸皮到他家讨口水酒喝。虽然还是没把话彻底说透,但总比两下里见面从此尴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