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阿尔希波维奇?库廖科夫大尉同志,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对肃反工作的消极抵制,是政治上不成熟的典型表现,你明白吗?”
209营的一栋营房里,金发的拉瑟尔少校面无表情的坐在简陋的椅子上,看似浑不在意的翻看着面前那一份由鲍里斯递交上来的报告。
在拉瑟尔少校的身边,一个圆胖脸,全偏偏生的满脸肥肉的便装中年人,正在对着鲍里斯发脾气。这个人叫尤里?伊万诺维奇?索伯列夫,是利沃夫过来的一名内务人民委员会官员,不属于军方序列。相比起拉瑟尔,这个家伙显然更加讨人厌,不仅嚣张而且全无大脑,完全是一副官僚主义的做派。别看他咆哮起来的架势很吓人,但鲍里斯还真是没把他放在心上,类似这样的人,政治手腕强不到哪去,没有怕他的必要。
“监察委员同志,”鲍里斯办公桌的对面,他的椅子离着办公桌有两米距离,完全是一副审犯人的样子,但鲍里斯说起话来却仍旧是不卑不亢,“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前一次,猖獗的班杰拉武装分子袭击卢茨克雷达站,整场战斗都是由我指挥的,就在那一次的战斗中,我的209营损失惨重。考虑到这一点,您应该清楚我对这些叛国者有多么的仇视。是的,我憎恨这些叛国者,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统统都被送上绞索。但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任何理由将这种对敌人的仇视情绪转移到自己的同志身上,更没有任何理由将一些原本不存在的罪名,扣在那些不存在问题的同志身上。”
“你怎么能确定你认为不存在问题的这些人,就真的不存在问题?”坐在索伯列夫身边的一个瘦子插嘴问道。这人看上去应该有五十出头了,谢顶很厉害,整个头顶秃的闪亮,而且头顶正中央的部位还竖着一个尖,就像一个大号的达姆弹弹头。
这个人叫伊尔霍姆?海达洛夫,是个乌兹别克人,任职于基辅特别军区政治部,师级军事委员。
在工作组的三名成员中,这个家伙长得最丑,主要是有着明显的中亚人面部特征,但如果说鲍里斯对三人中哪个人存有好感的话,无疑就得算是这个家伙了,实际上,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鲍里斯也察觉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伊尔霍姆并不希望清洗行动在基辅贴别军区内部扩大化。就像他插嘴问的这个问题,看似是在责问鲍里斯,实际上却是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希望能帮他摆脱一些麻烦。
“是的,我不能保证他们不存在问题,就像我不能保证他们存在问题一样,”鲍里斯看了伊尔霍姆,认真的点点头,说道,“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同志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人人都不信的谎言,也没有一句谎言都不信或只相信谎言的人。我很清楚,今天,在这里,我可以违背自己的良心,说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有问题,但这种谎言今天或许有人会信,但在明天,至少是在不久的将来,总会有人来质疑这个谎言的。所以,经过谨慎的考虑,我选择实话实说,名单上的很多人我都不了解,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问题,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没有问题。委员同志们,你们可以说我不称职,甚至可以解除我的职务,但你们没有权力要求我将叛徒的罪名毫无根据的按在每个人头上。”
“鲍里斯”索伯列夫大怒,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拍打着面前的办公桌,咆哮道。
“好啦,尤里?伊万诺维奇同志,”拉瑟尔少校显得很是冷静,他伸手制止暴怒的索伯列夫,说道,“没有必要这么激动。”
索伯列夫显然是对拉瑟尔心存畏惧,听了这番话,他猛地收住冲到嘴边的咆哮,面色涨红的讪讪坐回去,那副怒气难消的架势谁都看得出来。
“鲍里斯大尉同志,”安抚住盛怒的索伯列夫,拉瑟尔少校面色平静的将视线转到鲍里斯身上,语气波澜不兴的说道,“作为一名指挥官,我想该明白的事情你应该都明白,对你今天所做的全部证词以及你的表态,你都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的,拉瑟尔少校同志,”鲍里斯当然能听出这番话中潜在的威胁意味,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咬牙说道。
“那好,你可以出去了,”拉瑟尔少校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直接将面前的名单和鲍里斯的报告收起来,沉着嗓子说道。
看着少校阴沉的表情,再看看旁边索伯列夫怒视自己的眼神,鲍里斯心情沉重,他缓缓站起身,给三个人行了个军礼,这才转身走出营房。
在这年头,不配合,甚至是消极对待肃反运动都是很危险的行为,就像索伯列夫所说的,那是一种政治不成熟的表现,是立场不对头的表现,这样的人,一般捞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可即便知道如此,鲍里斯还是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做法,他后悔吗?说实话,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