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身后脚步溅起水花的声音,陈言喊我的名字,我转身看他,他一米八八的个子在我几步外的地方弓着背站着,身后灯火通明,眼前昏黄一片。
我读二年级的时候,周末的晚上在一个老师家学画画。那个老师家住一楼,我并不爱画画,因此总是坐在靠窗的地方,一面心不在焉地调颜料,一面看窗外的孩子打羽毛球。有一天,我看到了陈言,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呆呆地盯着我的窗口看,牙齿雪白,瞳仁乌黑。我和老师告了假跑出去,问他有什么事,他用悲戚而无助的眼神看着我,说:“海棠,我爸妈要离婚了。我没有家了。”
十五年后,他又站在我面前,他的瞳仁依然乌黑,他的牙齿依旧雪白,甚至他的眼神,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悲戚和无助,但他说的是:
“海棠,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我还不想有家。”
~11~
我回来看陈白露。她住特护病房,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小的墙灯。
“你把大灯打开。”我一推门,她就对我说。
我伸手打开天花板上的灯,看到她躺在那儿,三瓶点滴里的药水合并到一根塑料管里,各自下去了小半瓶,扎着针头的手背肿胀发亮,半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枕头上,眼睛里全是血丝。
她很憔悴,但那一刻,我感觉她前所未有地容光焕发。
“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她在枕上耸耸肩,苍白的嘴角朝我们一笑。
“其实前天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不是?除了没把这两个字说出口,其实你我都明白。别说你,连我也不想挽回了。”
“是吗?”
“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在想一回到北京就分手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感情坏到这个地步。”
“气数已尽,这是没办法的事。”陈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