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被太宗留在御书房中，已站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内，穆谦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此剑已到出鞘之时，只怕这事端才刚刚开始。
这一个时辰内，太宗未从他那把书案后的龙椅上起身。待他将穆谦留下后，手持一书卷，片言不语，细读起书卷的文字。口渴时，端起侍女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呷上一口。期间瞥眼观察着穆谦的举动。
穆谦就保持着那略显卑谦的低着头，从未抬头。太宗猜想，这孩子许是早就知晓自己将他留下所为何事。只是不说破而已。
“遗谦。”
穆谦听太宗唤起自己的名字，微抬头，“微臣在。”
“朕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想来，你也该知晓朕留你在这的缘故。”
穆谦对太宗抱拳行礼，“请圣上明示。”
太宗浅笑，掠了掠胡须，他喜爱穆谦这谦逊的态度。若说穆谦的态度会让他想起何人，应该是他父亲——房玄龄。虽说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也同样拥有着这谦逊的态度。但从他一些处事的态度而言，过于谦逊显得他有些无主见。
“朕希望你替朕守着雁门关。”太宗说着，从书案后起身，来到穆谦面前。那对如炬的眼眸直视着穆谦略显惊讶的眼睛。穆谦之前猜想既然长孙无忌来同自己说过，那太宗应该是知晓的。不该会再同自己说起此事。在古人看来，男儿为国效力是理所应当。太宗全然可以等着穆谦自己请命去雁门。
“也许，你会问朕，为什么会选你。”
太宗早已猜透穆谦的心思，他也毫不忌讳，“遗谦，你也应该知道。太子被废。朕前些日子选定了魏王暂为太子。但，魏王泰……”即使太宗不说，穆谦也很清楚这下文是什么。魏王李泰私制龙袍终被太宗知晓，后也被废除太子之职。但这是后话。现在的太宗顶多也就是察觉到了李泰的异样。
“遗谦，你觉得晋王治如何？”
穆谦略有惊讶，太宗为何忽然提及尚年幼的李治。先是沉默了一下，又如实答道：“晋王殿下虽年幼，为人处世却无不显示皇家气度。”
“治儿的优点，朕也知晓。但朕问的不只是这个，你应该知道。”
“晋王殿下，尚文少武。有了风雅，但怕是会少了大将的英武风范。”穆谦见太宗那明显蹙起的眉，又继续说道，“三个月前，陛下命微臣教导晋王殿下的课业。晋王殿下聪慧，学得很快。”
太宗听到这，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却不禁叹了口气，背过身，道：“遗谦可知长孙大人与晋王殿下的关系。”
“微臣知，晋王殿下是皇后的幼子。长孙大人应该是晋王殿下的舅父。”
“是啊。舅父。”
太宗忽又缄默不语，穆谦看着他的背影。依旧伟岸，却略显孤寂。自古帝王，谁不孤寂。到头终究是孤家寡人，身旁无论是亲人还是重臣，怕是难以真正相信一人吧。
“前些日子，无忌和我提及晋王近来的上进。说大臣们无不夸奖晋王殿下聪慧。”太宗略略一顿，“但，新太子尚选定不久。虽没有功绩，却也尚无过失。”
穆谦听出了太宗话中含义。也不明说，而是将话题一转，“微臣愚钝。这与陛下派微臣去雁门有何关联。”
“朕只是想给你一个磨练的机会而已。”
太宗的态度突然缓和，拍着穆谦的肩膀道，“遗谦，你虽年轻，在能力上却也早已是出类拔萃的了。晋王府中的侍卫们，你也训练得很好。”
“微臣不敢当。”
“不。既然这是事实，你就不必这般谦逊。”太宗脸上的笑容略带一丝威严之色，“遗谦，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太过谦逊，会让你显得儒弱自卑。这是朕不愿看到的。”
“是，微臣明白了。”
“那你现在就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可动身启程了。”
“微臣遵命。”
无论是高阳，还是房遗爱，或是长孙无忌听闻穆谦明日便要赶往雁门关。多的都是惊讶。
“什么？明天就启程？”
高阳激动地不禁拍响了书案，站起身。满脸竟是嗔意，道，“父皇也真是的。这才下了圣旨，就急着把你打发到雁门关去。真不知是该说你太受父皇的器重，还是让他不待见了。”
穆谦倒是很平静地喝着茶，他知道，这也不算太快。那人早早就想将自己打发到边关去。好让自己远离晋王，但他或许也未曾料想，太宗竟让自己明天就去雁门关。估计在那人心底，太宗多少会举办一个封赐仪式，然后再送自己出城。可是太宗偏偏反其道，如此低调地将自己派往雁门。
“我想，他的计划多少被圣上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