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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归零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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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零10

她话已经说明白了, 就决计不会再插手战事。

她略通治国之术,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战事,她帮不了忙也不能帮忙。

千绯留在城主府里, 圈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心休养。而出去试图说服青柳离开的阮知语, 并没有回来。

同样的,燕青柳也没回来。

无论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至少现在,千绯这边是终于舒舒服服休息了一下。

古代的床有时候睡起来不那么舒服, 可在这个世界里面晃悠久了, 不管舒不舒服, 光是能够躺在床上就已经觉得很奢侈了。

品尝了太久身体乏力的滋味,她都有点忘记自己到底有多累了。这一觉从黎明时分直睡到深夜,若非是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恐怕她还能接着睡下去。

疲惫终于被驱逐,精力重新回到了身上。

这次从床上爬起来,没有一丁点难受恶心的晕眩感,相反倒是神清气爽的。

刚才门外哄吵她只听了个大概, 约莫听出了“城主受伤”几个字。

——想必燕青柳那边,到底没成功当个英雄。

在战场上面她一点力没出,就算是现在, 她对燕青柳的伤势也并不关心,只是身在城主府,她表示一下慰问是应该的事。

若非什么重伤,她大概懂些药理, 也是能帮忙的。

屋子里面黑黢黢的,她睡觉时天空已经麻麻亮,因而并未点灯,这会儿月亮在云层中若影若现,整个房间也时明时暗。

她把油灯挑亮,又提了个灯笼,打开了门。

风裹挟着冰碴子吹拂到脸上,皮肤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楚,不知道是因为风中吹拂而来的冰碴子,还是因为气温低到了极点。

她推门而出,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城主府的庭院,而是云雾升腾的悬崖!

悬崖就立于门口,动作再快些,恐怕她已经掉下了布满云雾的深渊!

她赶紧退开几步,转过身来的时候,什么木床小屋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在她面前敞敞亮亮,她能轻易看到被冰雪覆盖的万物!

又穿越了!

这次连熟悉的天旋地转都没有,人就已经到达了这里。

当真是没有一丁点防备。

地上的雪已经快要凝成冰,有些地方反射着光亮。呼吸的时候,感觉吞吐而出的白雾都变成了碎小的冰屑,狂风在空岛上乱窜,似乎染上了霜色,光是看起来就能让人觉得刺骨寒冷!

千绯的心脏和大脑给出的反应都是冰天雪地,可意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霜冻生出任何不适。

极寒的气温,她仿佛感受不到似的。

或者说完全相反——连修为功力的运转,此时此刻都变快了许多!总有点如鱼得水的意味。

而冰雪之中,趴着几只小奶狐。

看起来小小一团,懒洋洋的,有那么两只,甚至还翻过肚皮来,露出粉红色的小爪子。

最近狐狸的上镜率似乎特别高,她想着。

那只硕大的白狐到底是敌是友尚且不清楚,这雪地之中,几只小奶狐不足为惧,可不知道后面还藏着些什么。

远远的,她能看见这个空岛上只有一个传送阵,想要到达彼端,就势必会经过这些狐狸。

千绯没犹豫,趁着精力充沛,抬脚就走。

狐狸感官一贯灵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她靠近了,小奶狐们也仿佛没有察觉似的。

直到她离它们仅有一米远了。

小狐狸保持着四脚朝天的躺姿,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等看清楚来人之后,一身毛似乎都炸了起来!

爪子的指甲露了出来,眼神也变得凶狠,冲她张大了嘴,大约是想要威吓她,喉咙里发出了嘶吼——

“嘤嘤嘤——嘤嘤嘤——”

……

毫无威慑力的嘶吼。

千绯嘴角抽了一下。

眼前的小狐狸大概是真的没有战斗力了。

倒是背后,随着小狐狸嘤嘤嘤的叫声,传来了点动静。那绝非是小可爱们的动静,就脚步声来说,该是人类。

千绯转过身。

身后站了个女人,约莫二十余岁,皮肤雪白,瞳孔颜色也很浅,倒是嘴唇艳红,身姿婉约,带了点妇人的风韵,称之为绝色也不过分。

千绯想着,接下来应该是一场恶战才对。但实际上,又好像并没有特别害怕。

女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开了口。

“你是新来的,还是路过这里?”

声音如人,带了冰霜般的冷意,却如玉石动听。

千绯回答她:“路过。”

女人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带着小狐狸们离开,从背后看去,之间长发有如瀑布,发梢一点近乎透明的浅蓝颇为诱人。

在狂风之中,她们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千绯还有点怔怔的,试探着转过身朝下个传送阵走去。

可直到她消失在这个空岛,都没人找过她麻烦。

接下来的岛屿,就不如冰雪空岛友善了。

有的岛上没有怪物,却布满了机关。有的岛空空如也,上面画了十余个传送阵,只能一个个尝试。有的岛上能捡到钱币。还有的岛上,有凶猛到难以置信的怪物等着她。

千绯应付起来尚且觉得不容易,那边参与过一场战斗的阮知语,和受了伤的燕青柳要怎么办,想想便觉得棘手至极。

空岛上没有白天昼夜的转换。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前进了多久,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下几天。只知道,在这里来回逡巡的时候,再没有发生过穿越的事情。

——看来,所谓的钥匙,当真是在另外两人身上。

钥匙能够是任何东西。

他们身上有带着什么特殊物品么?

当务之急,是找到空岛的出口才行。

她经历过好几场战斗,身上挂了点彩,中途还召唤过一次朱雀,再加上一刻不停的前进,本来充沛的体力,开始慢慢感觉到极限了。

而就在她经历第四次战斗的时候,任务的提示音传了过来。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

千绯愕然。

他们已经在空岛上转悠十天了?

一开始几个人还想着,把经过的岛屿都绘制记录下来,方便大家离开。但是现在看来——

根本不可能,光是她所前进的这条路,看起来就遥遥无期!

要是原路返回的话,还不知道又要经历多长时间。

找不到出口的话,一辈子就会被困在这里了。

心中焦灼,时间一滴一滴流逝的声音仿佛都在耳边炸响!

她有心想逃,不过现实情况根本就不允许!

眼下这场战斗极为难缠,她想要快点脱身找到出口却毫无办法,好几次她想不要恋战,脚底抹油赶紧逃跑,奈何对方似乎看穿她想法了似的,一瞬间又纠缠了过来。

敌人不算强大,仅有蚊虫大小,每一次攻击看起来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是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们的数量。

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从上空俯视下来,看起来仿佛自己是它们豢养在瓶子当中的试验品一般。它们一起袭击下来,被它们叮上的皮肤会立刻溃烂干瘪!

所以,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千绯已经在这里战斗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对方的数量看起来压根就没有减少。

她的剑是能够削铁如泥。

不过对方仅有昆虫大小,想要避开她的剑可以说是轻松自如。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这群东西?

针对性强的武器和小规模的术法,对它们造成的伤害不痛不痒——

仅剩的办法是,用火。

然而……

谁也不知道,之后还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下一个空岛若又是一场恶战,那要怎么办?

就算是侥幸出去了,谁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任务在等着他们呢?

如果触发穿越,回到木国,面对的可能还是战场。

仅仅是靠自己的力量的话,多多少少能够剩下来一点体力。

千绯是想要省下体力的,只是现在找到出口一事迫在眉睫,拖不得。

万般不得已,只能叫出朱雀来!

这一次召唤,不止是体力,她感觉连呼吸的氧气都被掏空了。

朱雀从身体里破出的时候,她心跳都快听不见了,整个人连保持姿态都顾不上,双腿不仅仅是打颤那么简单,是完全没法按照大脑的想法行动!

她几乎是用有些狼狈的姿势躺在了地上。

五官好像也停止了工作,穷奇也好、战斗的声音也好,纷纷消失,周围一片寂静,此前空岛上血的腥臭也不见了。

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顶上一团火球蔓延燃烧,最后爆炸开来!

大约是除掉那些东西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人能够超越极限。但超越之后,并不能代表进入了“无限”的状态。

她说不上来身体是轻还是重,闭着眼睛,只觉得万事都抛在了脑后。

什么狐狸,什么出口,什么战斗,都无所谓了。

她连动弹都动弹不了,她只想睡个长长的觉。

千绯眼皮快要撑不开,模模糊糊中,依稀看到个影子,有着银白的毛发,细长的眸子弯着,大约因为她精神耗尽,可能会永远被困于此处而感到高兴。

她没有精神去揣摩狐狸的意图。

视野一点点缩小,最后陷于黑暗,手心的皮肤被触碰了下,有什么东西扔进了她的手心之中。

她下意识握了一把,又缓缓松开。

世界完全清净了。

风平浪静,什么都不再有。

归零11

她感觉自己置身在小船之上,不停晃呀晃呀。

经历过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从眼前一幕幕飘过。

有她记得的,也有她不记得的。

还有很久很久以前的梦境。

她坐在华美的步辇之上,盖着红盖头,一副新娘子打扮。四下热热闹闹的,可她一脸冰冷,垂下的嘴角约莫还透着朦胧恨意。

她双手几乎僵硬,藏在嫁衣之下的是匕首。

上一次梦做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这一次,却延续了很长时间。

她看见了白鸩。

白鸩实在是好看呀。眉目有如飘逸秀致的水墨画,眼尾染着的深深色泽,又赋予他妖异艳丽。只是画面中看到的,与她接触的,大抵不同。

气势不如现在强烈,性子也不比如今沉稳,似正处青葱年华之际。

他亦是一身红衣,大抵该是新郎,远远瞧着这边,眸里嘴角俱是笑意。

经历两个世界没见到这人,再见到时,思念源源不断。

可步辇上的她并不高兴。

连一丝笑容都没有,只是将那匕首握得更紧。

千绯愣住。

画面渐渐散开,没告诉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尔后她与白鸩坐在巨岩之上,那人似是在小寐,闭着眼,她却有点小心谨慎的。大抵是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巨岩下有人远远问了声:“你在上面做什么,那上面有什么?”

“有什么?”

她转脸看看还睡着的人,玩心大起:“有流氓。”

她对下面人说:“你快去通知大家,都小心些,别被流氓盯上了。”

“流氓什么样子?”

“流氓戴着个云纹白玉坠子!”

等下面的人将信将疑离开,她转过头来时,瞧见白鸩已睁开眼,瞅着她,略微弯着嘴角。

她心虚了。

白鸩也不恼:“过来。”

她方一走动,腰肢被人一揽,阴影袭过来,整个人便被锁在他怀里。

一只手触碰在她腰上,暖洋洋的,又痒痒的。

她瞪了一眼:“你真是流氓!”

“我不是。”白鸩莞尔,松开怀抱,又俯身去吻她,在她唇角轻声道,“现在你是流氓了。”

等她低头时,白玉坠子已经挂在了她腰上。

还有她印象深刻的。

与白鸩初遇,和白鸩缠绵,相拥,亦或是分别。

画面相互交错,分不出是情意绵绵,还是恨意浓烈。

她在载满了画面的小船上不知道晃悠了多久,没有任何感知的环境中突然传来了凉意,黑暗后面有声音传过来:“醒醒!”

“千绯,醒醒!”

声音的主人有些着急,四处乱撞着,想要冲出来。

“快醒醒!我们活下来了!”

碰撞的滋味像是被捣乱了,让人恼怒。

千绯难得开了口:“穷奇,住手!”

这一声仿佛点亮了世界,黑暗骤然不见,光芒重回大地,浓烈灼热的白光让她眼睛极为不适,拧着眉,缓缓睁了开。

略带着咸味的风扑面而来,湿气太重,堵在喉咙里面,让她咳嗽了好几声。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又是同时发出的两个声音。

和上次一模一样,这次发出声音的依然是穷奇和阮知语。

穷奇姑且不论,阮知语为什么会在?

千绯身子坐了起来,木质的地面轻轻晃悠,她还有点不可置信:“这是哪儿?我们出来了?”

“对,我们出来了。”

阮知语情况并不好,手上裹着厚厚一层,看起来大概是在传送阵里面受了伤,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

“还剩一个时辰的时候,我找到了出口。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死在里面的!”

说起这个,虽然心有余悸,但是阮知语却有些得意。大抵觉得千绯解决了尸人村任务,自己解决了传送阵任务,一比一平手了。

“实际上,也并不是我找到的。是狐狸引导我找到的。”

千绯看她一眼。

她记得自己沉睡之前,看到了狐狸。

狐狸表现出来的,应该是高兴。她的死能够取悦它。

转眼狐狸又引导着阮知语离开传送阵——它到底在想什么?

阮知语本来提倡杀掉那只狐狸。

可被对方这样帮了一把,之前的想法就不了了之。

她一个人找到了出口,并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情况如何。好在任务只说需要找到出口,并没有说,需要几个人同时找到出口。

她走上最后的传送阵时,任务世界像上次一样,崩塌了。

然后,她在自己身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千绯和重伤昏迷的燕青柳。

千绯没察觉阮知语的小心思,问了句。

“我们现在在哪儿?”

“去蓬莱的路上,我们在云雾之海里。”

说起这个,原本翘着的嘴角平了下来,她叹了口气。

“第二个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回到了这边的世界。你说的没错,就算我们不在这边,这边的时间也在往前进。”

她在千绯身边坐下来:“我们回来的时候,正是刚刚上船的时候。我好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一趟是为了找到蓬莱岛。”

“青柳重伤。他是半人半尸之身,没人能救他。”她顿了一下,“除了神!”

“所以,我要找到神,只有神才能救青柳了。”

看来燕青柳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多了,大抵在战场上受了伤,又在传送阵里面加剧了伤势。

阮知语凝重的样子的说明很多,恐怕燕青柳现在极为难熬。

“他人呢?”

阮知语抿了抿嘴唇:“我在传送阵的空岛上捡到了一个空间,让他进空间里面了。”

也好。

不知道进空间代不代表她们和燕青柳之间被隔绝开了,省得又在荒诞的时间里穿到危机重重的世界。

千绯沉默了一会儿。

眼下风平浪静,看来暂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因而她有不少时间能够用来想想发生的一切事情。

关于两个世界的猜想。

关于世界的突破口。

纯白之地曾经被入侵过一次。

在被入侵之后,她就听到过有关“钥匙”的说法。

是谁说的她忘了,只知道能自由进出纯白之地的人仅有她和白鸩,白鸩去寻找入侵者进入纯白之地的“钥匙”了。

朱雀经常会把名字、皮相和灵魂挂在嘴边。

扭蛋机上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图鉴”。

还有,在白鸩的三千世界中,频繁地遇见青柳和知语二人……

和古怪的梦境。

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大概猜测,也不晓得正不正确,但是,只能尝试着做下去。

阮知语似乎很紧张燕青柳的事情。等千绯束起头发的时候,多问了一嘴。

“你喜欢青柳,对吗?”

阮知语一怔。

这个话题是她最不愿意思索的,根本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青柳身上有她没有、她所向往的东西。

他就像一块干净透明的水晶。

在千奇百怪鱼龙混杂的世界里,澄澈到叫人感动。

和青柳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轻松的,时间会被软化,温柔到风都带着缱绻。

可是……

阮知语视线转移开:“那你呢?你是喜欢丹玉大人的,是吗?”

在恶鬼那个世界和千绯相遇的时候,她不太确定,但她总觉得,千绯身边跟着的男人,应该是丹玉才对。

“不喜欢。”她直接了当给了回答。

她根本不认识所谓的丹玉。

“丹玉大人应该待你很好。”

阮知语面色不动,嘴上却若有似无地试探着:“他把穷奇和朱雀都给你了,不是么?”

“穷奇和朱雀都是我自己在任务世界里收服的。”

她毫不介意地撒谎。

阮知语诧异了一瞬间,嘴角要提不提,像涟漪一般,吹拂时皱起一下,很快了然无痕。

这表情?

阮知语还在介怀:“在恶鬼岛的时候,丹玉大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不是么?”

“那不是丹玉。”

千绯笑了声,可算看明白了。

“你既然喜欢丹玉,又怎么会猜错他身份?”

答案在脑海沉沉浮浮,看起来轻松悠闲的谈话,实际上她把所有记忆都调动起来了,这会儿脑袋告诉运转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千绯站起身,走了两步:“那人若是丹玉,又怎么会杀了青柳?到最后,你还特意申请一个世界去找回青柳,不是又花功夫又花时间,他那么聪明的人,会犯这种错么?”

这回,阮知语完全放松了下来,并没有计较刚才千绯所说的“喜欢丹玉”这件事。

一抹笑意就快收敛不住。

千绯却抱着胳膊,神情有些凝重。

花功夫花时间,这些事情阮知语也没有反驳,说明她的方向没错。

还有一个问题。

“你经历了多少世界?找到了多少魂魄和人格?”

“我不清楚。”阮知语苦笑一声,“我自己察觉到的,只有几个。丹玉大人并未告诉过我。”

这也能算是肯定的回答。

千绯吸了口气。

打探消息是一回事儿,绝对不能因为打探消息而让任务南辕北辙。

她突然弯下腰盯着阮知语:“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丹玉么?”

“为什么?”

“因为绝对不会有结果!”

阮知语的眼睛就在她面前,微微摇晃着,因为她这句话,嘴唇紧闭。

似乎是戳中了她,她表情略显懊恼。

“我知道!”

她吸了口气,不想再谈下去了:“我去看看青柳,你先休息。”

归零12

青柳。

这两个字成了千绯最近的新宠,时不时就在嘴上挂挂,让阮知语总有种邪火发不出来的烦闷感。

念叨燕青柳,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她就是不舒服,这股邪火还越烧越旺。

千绯对她情绪视而不见,照旧有事没事把青柳挂在嘴边。

青柳最单纯,对洛千绯本就有些莫名依赖,也幸好他并不知晓。若是青柳知道了,事情又会怎么发展?

洛千绯的态度她也能看个大概。

只是喜欢提起青柳,拿青柳来打趣,指不准是图个好玩,想要戏弄戏弄别人。那可绝对不是真心实意的感情。

这人捉摸不透,她不确定洛千绯打着什么坏主意,只能把青柳看得更紧。

恨不得衣食住行全把青柳带在身边。

她从头到尾都没告诉千绯空间是什么,在哪儿,生怕千绯接近了青柳。

青柳的伤势极其严重,虽然阮知语精心呵护了,可伤口还是一天一个样在恶化。

找到蓬莱一事极为紧迫,可云雾之海无边无际,放眼过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行进了一周有余,还是毫无头绪。

这一周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洛千绯无意中救了个年轻男人上来。

当时他们在空旷无人的云雾之海中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本来以为,是接近蓬莱了,因而燃起不少希望。结果洛千绯说下去探探,却只是救起了一个和他们一样,想要前往蓬莱,却迷失在云雾中的算命师。

算命师对几个人感恩戴德一番,想着还要吃他们船上口粮,总觉得无以为报,索性提出帮几个人看命。

阮知语没让青柳出来,总觉得,不让算命师算命的话,青柳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她自己倒是让算命师说出来个“大富大贵”的命。

想想现在情况危急,大富大贵仿佛是渺茫之中给予的星星点点安慰。

倒是洛千绯,什么都没算出来。

救了算命师的人是洛千绯,算命师自然对她热切一些。

可惜指头掐了半天,才抬起头来一脸复杂摇了摇头。

“在下算不出来。姑娘的命,怕是改过许多次,在下理不清楚。”

改命?

死亡之际,被系统拉住,开始穿梭于三千世界之中,算不算改命?

多了一张人嘴,口粮消耗得更快。

眼看着食物快要消耗完毕,阮知语有点要崩塌了。

在海上不知道多少日了。

青柳意识恢复了不少,好几次自己进空间的时候,还能和青柳交流一两句。

这虽然是好事,可阮知语又觉得,指不准是回光返照才对。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存粮终于全部用完。

这日千绯照旧帮忙掌舵,船行驶了一会儿,四周却突然发生变化。

这里本来只有无边无际的云雾,连昼夜交替都不存在,但云雾的颜色却在一点一点变化,似乎在发光。

阮知语没在船上,大抵进空间陪青柳了,算命师也不晓得跑去了哪儿,甲板上就千绯一个人诧异地看着云雾由白变粉,再转为金色,然后一点点的,逐渐散去——

直至完全消失。

天空碧蓝如洗,而现在,船下不再是云雾,是真正的海洋!

海水波浪柔和,轻轻晃动着船身。

她放了舵,趴在船舷边往下面看了一眼,只听见“咚”的一声,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落入海中。

手环也好、项链也好,都好端端戴在身上。

什么掉下去了?

回答她的是穷奇。

“朱雀把那群虫烧掉后,捡了个东西,放到你手里了。问她是什么,她也不告诉我,神神秘秘的!”

穷奇嘟哝着抱怨。

千绯想起来,昏迷之前,手心里确实多了个什么,只是醒过来什么都忘记了。

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藏在她身上哪个地方。

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她就解开了。

细小的水花溅了起来,蓝色的海水中,有什么东西星星点点团团亮起,轻轻闪烁着,夏日天河倒悬的星空!

然后,那些闪烁的光团由针尖大小变到拇指盖大小,越来越亮,最后,跃出水面。

在千绯根本没法躲闪的时候,光团悠悠漂浮过来,触碰到她身上,便有如气泡,轻轻碎开,再消失不见。

光影触碰的时候,极为舒适,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然后,有什么,在脑海中破壳而出。

一丝一缕,充实于整个灵魂之中。

是记忆。

她在冰天雪地中救了只狐狸,硕大美丽的狐狸,是他们一群小雪狐没法儿比的。

她诚实地把族里规矩说给他听:“我救了你,你就得娶我,长老是这么说的。”

巨狐可傲娇,她把规矩在他面前念了十万八千次,他才勉强问了声:“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想嫁我,还是因为族人的规矩?”

当然因为族人的规矩呀!

她想这么说。

但她觉得,她这么说了的话,后果很严重。

她只能不老实道:“因为喜欢。”

巨狐心情很好,揉揉她脑袋,可算是答应下来。

婚事一定,心里的大石头就像落了地。

她高兴之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你是妖么?”

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现在想想,像极了九尾天狐,便是人形也比他们族人漂亮许多。

那人懒洋洋问了声:“有何关系?”

“我不嫁给神。”她信誓旦旦,“我讨厌神,我厌恶神。”

她话一点不假,只把神当成眼中钉。

狐狸瞥她几眼,笑了笑:“那我是妖。”

尔后的生活平淡又甜蜜,一来二去,她也当真心动了。

可好景不长,订婚前几日,她从雪洞中扒拉出另一个快被冻成冰块儿的人。

面挺熟,名叫青柳。

说是触怒了神灵的妖兽之子。

他一家被神赐死,他勉强逃跑出来,被追杀良久,对神畏惧又担忧。

被救活之后,乍然见到面前杵了个九尾天狐,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他生怕狐女被骗,死于神手,抽了空胆战心惊和她通气儿。

“和你订婚的,可不是什么妖兽。是天狐,是神,你可怕?”

族人死于神刀刃之下的不计其数——怕!怎么不怕!

那人竟然骗了自己?!

他想如何?趁机杀了自己,或是顺藤摸瓜揪出所有族人来,一网打尽了好回去邀功?!

她又惊又怒。

可怕了还能怎么办?

要么战,要么逃。

她不认为自己能赢得了神。

所以还是收拾细软逃跑比较稳妥。

订婚当夜,她带着包裹,随青柳逃亡。

天狐震怒,没费什么周折,将她抓了回来。

青柳再次暴露于众神眼中,继续了被赐死的命运。

狐狸没过问她与青柳之事,只让婚礼继续进行。

她逃跑失败,折损了同伙,又引神发怒,还能如何?

只有一战。

战斗比她想象中简单。

天狐看来厉害,实际上比神子和别的妖兽好杀多了。

步辇抬着她到了蓬莱,他小心翼翼扶着她进了礼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四周热热闹闹,众神围观,她怕极了神,却要在神面前做件大事。

匕首轻轻松松插进了完全未曾防备的天狐胸膛。

天狐顶漂亮。

饶是濒死之际带了惊讶的表情,都俊秀至极。

宽大的袖子拂起,他神态自若拥住她,脸色雪白,俨然用尽全力。

“逃。”

他隐隐约约似乎是说了这么一句。

可她没动,他胸口溢出的鲜血蔓延开来时,她几乎一瞬间死于惊怒的众神之手!

弑神的人,将会永入人间地狱。

她却没入。

天狐九尾,既是九尾,她不过只断了对方一条尾罢了。

就是会让对方元气大伤,虚弱很长时间。

命与因缘由天定。

但并非不能改。

只是要付出代价,且,绝非不痛不痒的代价。

她不知道的时间里,那狐狸又断了四尾。

为了替她改命,不入人间地狱。

她不带丁点记忆,仿佛白纸一般,再次诞生于这个世界。

这次是个大小姐。

狐狸动作挺快,她生下没多长时间,便抬了聘礼到她家,定下个媳妇儿。

自家女儿能和神成亲,这是莫大的殊荣?

她家人能有什么不同意的。

因而她记事开始,便有了个“政务繁忙”的神君丈夫。

倒不是真的政务繁忙。

只是她身死到轮回,短短数十载,狐狸断了五尾,身子大虚,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

这就给了“童养媳”很好的机会。

她再一次认识了青柳。

这回青柳是个穷书生,在私塾里教书,总是满脸温柔地回答孩子们各种问题。

书生实在是个好人,模样也好。

她订婚十余载,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

这婚事本来就来得不甘不愿,和书生接触后,她更是不愿意嫁了。

她托人带话给了未婚夫,不愿嫁他。

半日不到,就在家里接到了亲自前来的未婚夫。

狐族容貌犹盛,远比穷书生好看,天狐的容颜更是让人自惭形秽。

她坚决地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对方看了她很久,问她:“你喜欢青柳?”

“喜欢。”

“以后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想!”

“好。”

他简简单单回答了一个字,起身就走。

姻缘天注定。

有人偏偏要和天对着干。

狐狸挺忙的。

忙着找司命帮她改命,忙着找司婚替她改姻缘。

她不知道那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而言之,她顺顺利利嫁给了穷书生。

一顶小轿子,进了对方充斥着七大姑八大姨的穷酸家族。

她在家族之中,没少受到刁难,好在她本身也绝非弱势的人,丈夫懦弱帮不了她,她一个人于对方一家抗衡,就在微妙的平衡中平平安安结束一生。

第三世,她并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是被称为“现世”的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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