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朝臣们在御书房等了许久,仍等不到圣上接见, 不用猜也知为何, 太子萧琰无声望着御案后的鎏金御座, 攥着腰畔玉佩, 默想心事,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终于听内侍传唱“皇上驾到”, 回过神来,才发现掌心已因过于用力,被玉佩雕纹硌得通红,忙展袖隐住, 与一众王公朝臣,恭谨跪迎圣驾。
明帝走后不久, 苏苏躺着也觉心口憋闷, 遂起身至外殿窗下挨坐着, 无意透窗向外看了一眼时, 见慕容离正与御前侍卫交值, 似要离宫, 扬首让长生唤他进来。
慕容离进殿如仪行礼,苏苏摒退左右,问:“姝姬姐姐,是不是快生了?”
慕容离回道:“应就这几天了。”
苏苏道:“那你该向陛下求几日假,回家陪着她才是。”
慕容离含笑道:“家事次之,忠君方为第一要务。”
苏苏听他这一番“赤胆忠心”, 正想调笑他几句,然刚要启齿,忽又有恶心感上来,掩帕侧身干呕了几下,慕容离静待她回转过来,轻道:“娘娘可吃些酸甜可口的瓜果,若您不厌姜味,饮些姜蜜汤,也是好的。”
苏苏抬眼看他,“你倒清楚”,又问,“姝姬姐姐初孕时,害喜也这般厉害吗?”
慕容离摇头,“比之娘娘,轻微许多。”
苏苏轻叹一声,搁下帕子,“我听说,九黎王病重?”
慕容离道:“是。”
苏苏轻笑着看慕容离,“那你该高升了,我先提前恭喜一声。”
慕容离惯历风月场,见过许多少时灵气逼人、容姿上乘的女子,随年长后,灵气分分消退,容貌渐也沦为俗艳,泯然风月,但眼前的女子,困于后宫红墙之中,沉浮经年,反是愈来愈美,如一支玉色幽昙,寂然绽放于金玉堆就的禁宫之中,骨子里的清滟之姿,欺霜胜雪,举世难寻,一双澄亮的眸子,正谑笑着望他,秋水盈盈,似能叫世人心甘情愿,溺死其中。
但他慕容离,可不愿倒在美人石榴裙下,他一笑,道:“那微臣,也要提前恭喜贵妃娘娘。”
苏苏“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慕容离望着她的双眸道:“长平侯府与虞府联姻,微臣有幸,当得娘娘一声‘姐夫’,微臣之喜,自然就是娘娘之喜,长平侯府,与虞府,一体同心。”
在这样的微妙时刻,提出与她联手么?
苏苏慢慢转着腕处的嵌宝石金跳脱,“孩子满月的时候,记得给我张请帖。”
慕容离微笑一揖,“是。”
苏苏的孕期一日日地长着,后宫前朝的心思,也在旁观圣上的泼天爱宠中,一日日隐秘地翻覆着,淑妃偶会闪过一念,是否要冒险对胎儿下手,但也只是一想就作罢,贵妃虞氏起居在承乾宫,无缝可乘,有时出来闲走,圣上都会作陪,实难下手,且虞氏掌着宫权,在后宫不知安插了多少双眼睛,若事情败露,圣上定会龙颜震怒,届时连累东宫,悔之晚矣。
而前朝,世家的不满日益加剧,太子萧琰几乎隔三岔五,就要被一世家老臣宴请,听他讲一讲古商朝献帝老来得子、在宠妃撺掇下、废杀太子、改立幼子之事。尽管圣上并未明言,但私下一直有传言,道是太医已诊出是男婴,只是圣上怕提前昭告、泄了福气,而未直言而已。
这传言,自是有心人设法传出,明帝本人,倒不在乎男女,也未追问齐衡,他所求,只是“平安”二字。
一夜梦到苏苏难产,明帝直接惊醒坐起,在幽帐中怔楞喘息许久,抱着身边人,吻了又吻,苏苏被明帝双臂勒醒,直接伸手锤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疯!”
明帝嗓音幽幽道:“朕做了一个梦…………”
苏苏以为他又在做什么“春/梦”,想她有孕后,明帝久不沾她身子,与从前相较,是旷得有点久了,便道:“外头凛风吹得正狠呢,陛下出去冷静冷静就好了。”
明帝却将她抱得更紧,“再跟朕说说话…………”
苏苏对他无语,手一搭,发现明帝面上竟有汗,心想,这梦做的,老当益壮,明帝捉了她手,抵在自己心口处,又道:“和朕说说话…………”
苏苏道:“纵欲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