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瞧了眼窗外滂沱大雨、电闪雷鸣,还未及搁下手中书卷, 就见明帝已大步走了进来, 袍摆都已湿透, 面上犹有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滴, 在雷响电光中, 梗着个身子钉在那儿, 一双幽深的眼, 死死地看着她。
苏苏抓着书卷,心思转了又转,也摸不清明帝为何突然来此,又为何这样看她, 心中茫然不解,便在忽明忽暗的电光中, 无声地望着他。
明帝高大的身影黑沉如山, 神色于明暗不定光影中, 看不分明, 只听得他忽地冷笑一声, 嗓音似被刀器磋磨过, “好得很,朕纵你太过,你如今见朕,都无需执礼了。”
苏苏看明帝今夜实在不对,攥着书卷,慢慢下了榻, 要行礼时,明帝却又忽地掠身近前,狠抓着她双臂,用力将她推回了榻上衾褥上,头也不回道:“都出去!”
曹方虽知圣上在宸妃的事上,是要不同寻常地疯些,可也从未见过圣上如今夜这般,心里也摸不着底了,一扬脸,令所有宫侍都退了出去,自己最后躬身走出时,见圣上发狠将宸妃压在衾褥中,不敢多看,急步退出,关上了雕花紫檀门。
苏苏被明帝压制地很不舒服,他面发上犹有雨水,滚落在她颈间,激得她轻轻一瑟。
明帝这般狠压着她,可却也不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看着她,半晌,嗓音幽幽道:“朕冒雨来看你,你就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苏苏沉默片刻,道:“陛下该换件衣裳,会着凉的。”
明帝又那般阴沉沉地绞看了她半晌,方撤开身子,伸直双臂道:“伺候朕宽衣。”
苏苏忍耐着伸手去解那镂金腰带,心中却想,难道有人如巫蛊案般,趁机摹了她的笔迹,仿了几道她与谢允之的“情诗”之类的,使得明帝真以为她与谢允之有所苟且,故而盛怒之下,冒雨来此,折腾她不成?可是,以明帝之心智,至于这般轻易被欺吗,还是只是怒火,暂时蒙蔽了他的理智而已……………
她倒无所谓了,可允之……不能累了允之…………
苏苏边思量着该当如何,边扯了腰带去剥他外头的湿衣,明帝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的动作,却在她除开他的湿衣时,突然单手搂住她的腰,猛地将她带靠在他身前,一手拢过她颈后,令她紧紧贴在他怀中。
苏苏被抵靠在明帝肩头,听他声音沉沉地落在耳畔,“朕说过,你若自戗,虞氏与你同亡。”
苏苏不解他为何突然提这个,想他今夜实在不对,不知是否事涉允之,且顺着吧,便道:“不敢。”
明帝冷笑一声,略松了手,捉着她的下颌,深深凝视着她,眸底似有幽火燃烈,“好,你记住了,你若敢走在朕前头,朕连带着把大理寺卿,也送下去陪你喝茶。”
翌日,冷香水阁解禁,宸妃虽出了冷香水阁,却也未回清政殿,而是就近住了澄心馆。此后,御驾离了青州,再入江时,宸妃也未随侍龙舟,与圣上同行同居,而是自居了莲舫一艘,以致出入御舫禀奏朝事的大小官员,见圣上总是孤身一人,一时都有些不适应了。
人人皆道,宸妃似失了圣心。
于是行至灵州,底下官员进献女子更勤,于灵州行宫的首场宴饮,殿中进献舞女,纤腰款摆,舞袖流风,群芳斗艳,欲得天子垂怜,而天子一人独坐上首,身边竟无宸妃相伴——这是虞氏女封妃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传言愈真,参宴王公朝臣,互递着眼色的同时,也不时将探询的目光,落在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身上。宸妃娘娘失势的同时,圣上对大理寺卿,也无先前那般时不时赞许赐礼,不禁让人猜测那宫外私会传言为真,可大理寺卿,依然沉静如水,从他面上,永寻不出什么来。
而御座之上,明帝望着欢宴歌舞,一张张年轻姣好的面容,自眼前掠过,心中却激不起半丝波澜,杯中琼浆如饮水,碟中山珍如嚼蜡,她不在身边,一切都这般索然无味,正如,他在遇见她之前。
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以毫无底线地包容她、宠爱她,甚至叫她偶尔越过他去,可是作为一名帝王,他掌着天下生杀予夺大权,而她却吃准了他不会杀她、甚至动她,这样踩在他的帝权上,拿捏着帝王的软肋,叫他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