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病中清减,雪色舞衣如雾如烟虚拢于身,仿若风吹即散,正应古舞之如梦如幻。清雅空灵的古乐声中,苏苏虽回袖作舞,然因心思郁结,不仅无意全力而为,且多次有意踏错舞步,依着乐声,匆匆舞毕一曲后,拜伏于地,“儿媳拙艺,有污父皇圣目。”
只听上首淡淡一句:“怀王妃不必过谦”,又笑问慕容离:“人是你荐来,还不评点几句?”
慕容离起身笑道:“回陛下,怀王妃《如梦》之舞,虽有微末瑕疵,然形意□□,已是世所罕见,难有出其右者。”
明帝一笑,命人赐座,苏苏谢恩后,在一众王宫贵族女眷中坐了,静默用宴。
或因舞衣单薄且殿中幽凉,又或因心事滞重而致神思不清,身子本就未曾大好的苏苏,渐觉有些头晕,她勉力撑至宴散,走在人后,正欲携阿碧回烟波馆歇息时,忽为一青衣内侍拦住,轻道:“怀王妃请跟小奴来…………”
苏苏心直往下沉,待随那内侍缓步至后殿,望见曹方侯在外间帘外,那墨色销金纱帘后的玄色身影,闻声转过身来时,如置深渊的苏苏,慢慢屈膝,欲依仪行大礼时,那人的手,却忽从帘隙中伸出,挽住苏苏手臂的同时,微一用力,将她拉了进去。
曹方眉梢微抖,忙领着一应侍从退至殿外,殿内里间,龙涎香的香气,焚得正烈,苏苏被那人拉撞进他的怀中,急欲离身时,细腰偏又为那人有力的手臂揽靠在身前,几乎贴面的距离中,那人灼烫的呼吸都喷在她的面上,苏苏愈发避开头去,颤声道:“父皇…………”
明帝见她这般窘惧,不复往常水波不兴,倒觉有趣,益发将手臂拢得更紧,迫她更近,苏苏心中惧到极处,却也恨到极处,偏首咬牙道:“父皇此举,不合礼法。”
“礼法?”明帝一手托起苏苏下颌,迫她看向自己的同时,也望见了她滢滢双眸中,那个隐忍癫狂、难以自持的自己。
他怎不知礼法?!
若他不知,早在那个绮梦之后,就将她夺入宫来,正为顾着礼法伦常,他才在情/欲和纲常中来回隐忍挣扎,在一个个幽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是少年王爷、青年天子,趟着血海刀山登基为帝,其后整肃朝堂、治理天下,亦是雷厉风行,终使天下太平,堪称盛世,古所未有。纵观平生,无论是称帝征战治天下,他都无败绩,可是,在这不惑之年,在面对眼前这小小女子时,他不得不承认,他败了…………
他平素最恨有人试图控他心智,初登基时几位权臣便是因此而死,可是,眼前这女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心,让他的道德与自制力沦为空谈,让他,在对她屡屡动杀心的同时,情/欲却总是更上一层楼,令他无法下手………………
他并非耽于女色之人,他年轻时,固也宠爱妃嫔,对一些合他心意的,也多少有几分爱意,她们诞下子嗣,他也有为人父的喜悦和对她们的尊重感激,她们因病离世,他也会伤怀,怅然若失,在以后的岁月中不时怀念,他与她们之间,就如古来的帝王与后妃,细水长流一般,平平淡淡,偶起波澜。
可是眼前这女子,却打破了过往的一切,他每每见到她,就像凭空有烈火,在他心口灼烧,无论他使出何法迫自己放下,都无法扑灭这心头之火,就如今日,他本已有多日未见她,自以为自己稍稍放下了些许,可在望见她步入殿中的那一刻,心头之火瞬间滔天而起,肆虐着欲望的同时,仿佛在嘲弄着他之前的百般犹疑挣扎…………
也许,也许只有得到她,才能熄了这心头之火…………
明帝眸光愈发幽深,苏苏直觉感到危险,她欲退,可明帝挽弓拿剑的手臂,箍如钳铁,她挣不开半分,正着急时,那人忽按住她的发后,迫她近前,吻上了她的唇。
苏苏脑中轰然一片,只觉前世所有的噩梦,都在这一瞬间浮现在脑海之中。心头被数不清的噩梦紧紧攫住的同时,唇齿亦被那人霸道撬开,苏苏呼吸愈发困难,前世被明帝玩弄于股掌的十五年,如此时缠绵迫切的索吻般,似一张密网铺天盖地兜头罩下,死死地绞着她,无法呼吸,眼前昏黑,直往深渊中沉。
曹方本侯在殿外窗下,默默看随侍怀王妃的那个小丫鬟,急得如热锅蚂蚁般直绞手中帕子,忽听殿内明帝急喝一声,“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