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言情宗师张恨水作品合集

张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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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8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1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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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于是接过一匹马的缰绳,让梁山伯先骑,然后自己骑上。

银心走拢,低声道:“梁相公病体好坏,你赶快送个信来。”

四九会意,也连忙点头。两匹马放开蹄脚,就离开祝家村了。在路上四九常问:“相公可好些?”梁山伯也懒作声,只是点点头。在路上歇了两次,梁山伯都不大作声。四九料着山伯病没好,赶快到家为是。好在这是月中,夜里有月亮,两人骑马走,一股子劲,便是一二十里。不到半夜,梁山伯便到家了。四九叫开门,引梁山伯进去。梁秋圃听着儿子冒夜回来了,料必有什么急事,便披衣起床,跟着上梁山伯卧房来,见梁山伯和衣躺在床上,扯了一条薄丝绵被,横盖下半截。看他的脸色,又白又青。便道:“哎!生了病了。”

梁山伯点点头道:“爹爹,不要紧的,中了一点感冒,今晚上好生睡一觉,也就好了。”

梁秋圃伸手抚摩一阵,只觉周身烫人,因道:“难道儿没有到祝家就回来了。”

梁山伯道:“到了祝家的。”

梁秋圃将手一摆道:“那就是祝家人不在家中了。”

梁山伯道:“会到祝家贤弟。因为改换了女装,所以改称贤妹。贤妹待我甚好,酒席款待。”

梁秋圃道:“提到婚姻事情呢?”

梁山伯因自己狼狈归来,父母甚为挂念,这婚姻事情,不提也罢。便道:“这话很长,明天细谈吧。”

梁秋圃坐在床沿上,见山伯不甚舒服,这事恐有纠缠,便道:“也好。我听到一片马蹄声,你回来不止一匹马呀。”

梁山伯道:“是!两匹马,四九也骑着一匹,都是祝贤妹借的。”

梁秋圃一听祝英台,尚如此款待,料无重大缘故。就问梁山伯要吃些什么,梁山伯摇摇头。

一会子母亲高氏,也亲自过来,看到梁山伯满脸煞白,便道:“哟!孩子病了。”

梁山伯摇手道:“不要紧的,明天就好了。”说着,也勉强露齿一笑。

四九进了房子,见二老都在这里,梁山伯和衣躺卧,闭目养神。便道:“你二位老人家回房去安歇吧,这里病人也养养神。我看,明天大概全好了。”

二老看着梁山伯,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也不愿再与说话。梁秋圃对高氏道:“走吧,让他睡觉吧。”于是二老轻轻悄悄的走了出去。

四九等他们走了,就搭个小床,放在床边侍候。梁山伯睡觉,作过好几回梦,都是梦见祝贤妹。把他叫醒,才知道作了梦。梁山伯暗想,这事应该声明才好,不然,父母还不知道所为何事呢。因之主意想定,明天对父母说明。这样一来,倒反是睡得着,并没有作梦。可是次日,已是精神不振已极,双眼一睁,听到窗外有脚步声。自己也想起来,看上一看,是谁起得这样早。可是自己想起来时,两手一撑,身子还只起来一半,自己不能作主,撑的两只手已撑立不起,手一松,身子又倒了下去。自己摸摸头道:“骑马回家,还觉可以,怎么一觉睡了,头脑昏沉,竟是越发不行了。”

他在床上身子翻动,便是咕咚一响。在床面前搭铺的四九被惊醒了,一翻身爬了起来,问道:“相公怎么了?”

梁山伯道:“想爬起来,已经爬不起来了。你起来,烧点水给我喝。”

四九答应是,收拾地铺,下厨房去烧水。梁山伯躺在床上,半天哼一声,把梁秋圃也惊醒了,急忙披衣起床,走进梁山伯房间,对床上一看,问道:“孩儿,你觉得怎样?”

梁山伯道:“恐怕病是真来了,已经起不来了,来得真是好快呀!”

梁秋圃很注意的望着他,见他睡在枕头上,两腮瘦削,眼睛一点神色没有。长衣已经脱了,穿了一件白色汗衫,露出一只袖子在被服外。因道:“那就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梁山伯道:“那当然可以,不过是无济于事的。”

梁秋圃道:“那是什么道理呢?”

梁山伯道:“等妈起来,我再告诉你。”

梁秋圃只有这个儿子,又是十分疼爱,儿子既然说了,一面告诉家里请郎中,一面催高氏起来。

这时,四九已把水烧开了,捧着一碗热水到床面前来。梁山伯就着四九手上喝了两口,一摇头。四九知道不用了,就端碗放在桌上。正好二老又都过来,床面放了两把方几子,让二老坐下。山伯半坐半躺在丝棉被上,自己叹了口气道:“这一件事,一不能怪英台,二不能怪儿子,只怪势力压人而已。”因详详细细把祝家的婚事告诉一遍。因道:“我果真有个长短,爹妈空抚养了儿子一场,一点孝道未尽,罪该万死,只好力图来生,再行报答吧。”

梁秋圃道:“原来如此,儿放宽心吧。只要儿病好了,再行寻访就是。”

高氏道:“是呀!娘替儿细心寻访得了。儿正在青春,千万不要说有个长短的话。”

梁山伯也怕引起二老的悲哀,就连声说是。可是他的病症,自这日起,越见沉重。虽然请了郎中来瞧,那汤药如石沉大海。吃下去,一点不生效力。到了第五天,梁秋圃看山伯的病,是日见沉重,就到床前问道:“祝家的马,应该送还人家了。我想叫四九再跑一趟,儿还有什么言语,要告知英台。”

他睡在床上,要睡没睡,听了父亲的话,双眼睁开,脸上有了笑容。因道:“儿正想到此事,爹爹的话,正合我意。我得起来,写一封信给她。”

梁秋圃愁了眉道:“儿病体沉重,不写也罢。有什么话告诉四九,叫他转达好了。”

梁山伯两手在后撑着丝棉被,已经挣扎了起来。因道:“不要紧,这信是要写的。”

四九正走进屋子里,见相公自己要写信,老相公发愣,看样子也拦不住。只得移一张炕几,先放在被上,且当了桌子。随着纸笔墨砚,一齐摆好在几上。梁山伯伏在几上,在一张尺来宽的纸上,提笔就写道:

兄山伯奉揖致书英台如妹:会心楼一晤,快慰生平。三年砚榻深交,未知妹为巾帼丈夫,兄实笨伯也。及开怀爽论,始知人各一天,堂上不谅,已受聘马氏,南辕北辙,未容强合,人生惨遇,无过如斯。妹虽清言娓娓,顾已涕泣沾襟。兄亦俯首难言,悲痛咳血。病由突起,兄遂未敢妄留,吾人境遇,何其哀也。回家一卧四夕,终日梦寤,虽医药时施,如石投水,以兄私意秘筹之,恐难久世矣!闻妹处有入世奇方,问病良药,故命四九前来,把函请命,如能拆函指示,自有秘剂,则九死之人,豁然立愈,是毕生之愿,敢不拜嘉。十时之珍,无此盛意。下风逖听,垂意万千。山伯拜手。

梁山伯将这封信,自己从头至尾念了一遍,因道:“信是写起来了,通与未通,我自己也不晓得,但是我也不能再写了。”向梁秋圃讨了一张硬纸,把信卷了。(注:那时没有信封,所以信如书卷起来。)

四九料着不用笔墨了,将文具东西收拾放好。

梁秋圃道:“这信可以随便交吗?我刚才在床面前看过了,这信若让老员外祝公远知道了,怕是又有许多是非。”

四九道:“那不要紧,我会秘密交与祝小姐。”

梁秋圃见一听说写信给祝英台,梁山伯就爬起来了,料得两人之间,有那种说不出深情密意,站在床头边,点着头道:“好吧,就依四九的话。你要是真带得处世奇方回来,我们家里永远不会忘记你。”

这时,高氏也进来了,见儿子已能写信,也站在旁边,只管含笑点头。

梁山伯将信交给四九,四九还怕遗落,放在衣服靠里,将衣服紧好。

梁秋圃牵了四九衣袖道:“你也骑了马去。把信交给祝英台。她看完了信,一定也有信交给你,你依然放在里面,或者明日上午,你就可以回来了。”

四九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带好方子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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