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征服

天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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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丐帮大会(下)可不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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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乔峰心想:““此刻唯有静以待变,最好是转移各人心思,等得传功长老等回来,大事便定。””一瞥眼间见到段誉,便道:““众位兄弟,我今日好生喜欢,新交了二位好朋友,这位是段誉段兄弟,这位是无常书生莫子清莫兄弟,我三人意气相投,已结拜为兄弟。””

王语嫣和阿朱、听得这书呆子段相公居然和丐帮乔帮主拜了把子,都大感诧异。”

只听乔峰续道:““两位兄弟,我给你引见我们丐帮中的首要人物。””他拉着段誉的手,走到那白须白发、手使倒齿铁锏的长老铁前,说道:““这位宋长老,是本帮人人敬重的元老。”说着抱拳行礼。”宋长老勉强还了一礼。”

乔替峰又引见那手使钢杖的矮胖老人,说道:““这位奚长老是本帮外家高手。”你哥哥在十多年前,常向他讨教武功,奚长老于我,可说是半师半友,情义甚为深重。””段誉道:““适才我见到奚长老和那两位爷台动手过招,武功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乔峰引见了那使麻袋的陈长老后,正要再引见那使鬼头刀的红脸吴长老,忽听得脚步声响,东北角上有许多人奔来,声音嘈杂,有的连问:““帮主怎么样?叛徒在哪里?”有的说:““上了他们的当,给关得真是气闷。””乱成一团。”

乔峰大喜,但不愿缺了礼数,使吴长老心存蒂芥,仍然替段誉引见,表明吴长老的身份名望,这才转身,只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各人都有无数言语要说,但在帮主跟前,谁也不敢任意开口。”

乔峰说道:““大伙儿分别坐下,我有话说。””众人齐声应道:““是!”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各按职分辈份,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坐好。”在段誉瞧来,群丐似乎乱七八糟的四散而坐,其实何人在前,何人在后,各有序别。”

乔峰见众人都守规矩,心下先自宽了三分,微微一笑,说道:““咱们丐帮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余年来号称为武林中第一大帮。”既然人多势众,大伙儿想法不能齐一,那也是难免之事。”只须分说明白,好好商量,大伙儿仍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将一时的意气纷争,瞧得太过重了。””他说这几句话时神色极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细加盘算,决意宁静处事,要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说什么也不能引起丐帮兄弟的自相残杀。”

这时东南角来一大群乞丐,诸人看见乔峰安然无恙心里颇为欢喜,乔峰为陈风和段誉引荐一下丐帮其余四大长老,众人便坐在一起,乔峰面露一丝愠怒说道:“我乔峰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八位长老!这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鸣声,丐帮诸人微微一惊,自然没有听到乔峰说什么,这时西南角跑来一个身穿白袍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跑到乔峰面前说道:“启禀帮主,徐长老要见帮主!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跟着传来一两声口哨。”群丐中有人发哨相应,那乘马越奔越快,渐渐驰近,吴长风喃喃的道:““有什么紧急变故?”那乘马尚未奔到,忽然东首也有一乘马奔来,只是相距尚远,蹄声隐隐,一时还分不清驰向何方。”

片刻之间,北方那乘马已奔到了林外,一人纵马入林,翻身下鞍。”那人宽袍大袖,衣饰甚是华丽,他极迅速的解去外衣,露出里面鹑衣百结的丐帮装束。”段誉微一思索,便即明白:“丐帮中人乘马驰骤,极易引人注目,官府中人往往更会查问干涉,但传报紧急讯息之人必须乘马,是以急足信使便装成富商大贾的模样,但里面仍服鹑衣,不敢忘本。”

那人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事……”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显而易见,这一人一马长途奔驰,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西夏时时兴兵犯境,占土扰民,只为害不及契丹而已,丐帮掌有谍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见这人如此奋不顾身,所传的讯息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当下竟不开拆,捧着那小包呈给乔峰,说道:““西夏紧急军情。”信使是跟随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乔峰接过包裹,打了开来,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忽听得马蹄声紧,东首那乘马已奔入林来。”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人时,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群丐听得徐长老到来,都是耸然动容。”这徐长地第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乔峰和传功、执法等长老每年循例向他请安问好,也只是随便说说帮中家常而已。”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乔峰阅看西夏军情,众人自是无不惊讶。”

乔峰立即左手一紧,握住纸团,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跟着摊开手掌,将纸团送到徐长老面前。”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不料徐长老不许他观看来自西夏国的军情急报,他竟然毫不抗拒,众人众皆愕然。”

徐长老说道:““得罪!”从乔峰手掌中取过纸团,握在左手之中,随即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

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段誉心下嘀咕,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说,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王语嫣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不过……他们所争的事情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段誉附和道:““是啊,那位马副帮主据说是你表哥杀的,遗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想必十分可怜。””王语嫣忙道:““不!不!马副帮主不是我表哥杀的,乔帮主不也这么说吗?”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敌示警。”

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那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段誉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谭公谭婆慈祥一笑说道:“这么晚还来打搅乔帮主聚会实在抱歉的很。”只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闯进林来,驴上一人倒转而骑,背向驴头,脸朝驴尾。”谭婆登时笑逐颜开,叫道:““师哥,你又在玩什么古怪花样啦?我打你的屁股!”

众人瞧那驴背上之人时,只见他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谭婆伸手一掌往他屁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众人都是微微一惊。”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随即转头瞧着谭婆。”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他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道:““小娟,近来过得快活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来,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段誉正想着这件事,只听得马蹄声响,又有数匹马驰来,这一次却奔跑并不急骤。”

乔峰却在打量那骑驴客,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所露的这手缩骨功又如此高明,自是非同寻常,可是却从来未曾听过他的名字。”

那数乘马来到杏子林中,前面是五个青年,一色的浓眉大眼,容貌甚为相似,年纪最大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然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

吴长风大声道:““泰山五雄到了,好极,好极!什么好风把你们哥儿五个一齐都吹了来啊?”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叫做单叔山,和吴长风甚为熟稔,抢着说道:““吴四叔你好,你爹爹也来啦。””吴长风脸上微微变色,道:““当真,你爹爹……”他做了违犯常规之事,心下正虚,听到泰山“铁面判官”单正突然到来,不由得暗自慌乱。”“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跟着一骑马驰进林中,泰山五雄一齐上前拉住马头,马背上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飘身而下,向乔峰拱手道:““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今日尚是初见,但见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却甚谦和,不似江湖上传说的出手无情,当即抱拳还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早该远迎才是。””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你就不该远迎了。””

众人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泰山五雄听这人如此说,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登时勃然变色,只是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一时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装作并未听见,朗声道:““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树林后转出一顶小轿,两名健汉抬着,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轿中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了下去,说道:““未亡人马门温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极是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的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见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却寻徐长老知铁面判官作主,其中实是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异样神色。”

乔峰先接外客,再论本帮事务,向单正道:““单老前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不知是否素识?”单正抱拳道:““久仰谭氏伉俪的威名,幸会,幸会。””乔峰道:““谭老爷子,这一位前辈,请你给在下引见,以免失了礼数。””

谭公尚未答话,那骑驴客抢着说道:““我姓双,名歪,外号叫作‘铁屁股判官’。””

铁面判官单正涵养再好,到这地步也不禁怒气上冲,心想:““我姓单,你就姓双,我叫正,你就叫歪,这不是冲着我来么?”正待发作,谭婆却道:““单老爷子,你莫听赵钱孙随口胡诌,这人是个癫子,跟他当不得真的。””

乔峰心想:““这人名叫赵钱孙吗?料来不会是真名。””说道:““众位,此间并无座位,只好随意在地下坐了。””他见众人分别坐定,说道:““一日之间,得能会见众位前辈高人,实不胜荣幸之至。”不知众位驾到,有何见教?”

单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乔峰道:““不敢!”

赵钱孙接口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双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他这番话和单正说的一模一样,就是将“单某”的“单”字改成了“双”字。”

乔峰知道武林中这些前辈高人大都有副希奇古怪的脾气,这赵钱孙处处跟单正挑眼,不知为了何事,自己总之双方都不得罪就是,于是也跟着说了句:““不敢!”

单正微微一笑,向大儿子单伯山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

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个哈哈,心想这铁面判官道貌岸然,倒也阴损得紧,赵钱孙倘若再跟着单伯山学嘴学舌,那就变成学做他儿子了。”

不料赵钱孙说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这么一来,反给他讨了便宜去,认了是单伯山的父亲。”

单正最小的儿子单小山火气最猛,大声骂道:““他妈的,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赵钱孙自言自语:““他妈的,这种窝囊儿子,生四个已经太多,第五个实在不必再生,嘿嘿,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

听他这般公然挑衅,单正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儿,转头向赵钱孙道:““咱们在丐帮是客,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你自管说罢!”赵钱孙又学着他道:““咱们在丐帮是客,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伯山,老子叫你说,你自管说罢!”

单伯山恨不得冲上前去,拔刀猛吹他几刀,方消心头之恨,当下强忍怒气,向乔峰道:““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爹爹说:“君子爱人以德……”说到这里,眼光瞧向赵钱孙,看他是否又再学舌,若是照学,势必也要这么说:““但我爹爹说:““君子爱人以德”,那便是叫单正为“爹爹”了。”

不料赵钱孙仍然照学,说道:““乔帮主,贵帮之事,我父子原是不敢干预,但我儿子说:““君子爱人以德。””他将“爹爹”两字改成“儿子”;自是明讨单正的便宜。”众人一听,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赵钱孙太也过份,只怕当场便要流血单正淡淡的道:““阁下老是跟我过不去。”但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尚请明白示知。”倘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赔礼请罪便了。””

众人心下暗赞单正,不愧是中原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

赵钱孙道:““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单正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赵钱孙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娟是她的闺名,天下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单正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这是谭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赵钱孙老气横秋的道:““不知者不罪,初犯恕过,下次不可。””单正道:““在下久仰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的大名,却无缘识荆,在下自省从未在背后说人闲言闲语,如何会得罪了谭家婆婆?”

赵钱孙愠道:““我刚才正在问小娟:“‘你近来过得快活么?’她尚未答话,你这五个宝贝儿子便大模大样、横冲直撞的来到,打断了她的话头,至今尚未答我的问话。”单老兄,你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又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说话之昱,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单正听了这番似通非通的言语,心想这人果然脑筋不大灵,说道:““兄弟有一事不明,却要请教。””赵钱孙道:““什么事?我倘若高兴,指点你一条明路,也不打紧。””单正道:““多谢,多谢。”阁下说谭婆的闺名,天下便只阁下一人叫得,是也不是?”赵钱孙道:““正是。”如若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瞧我‘赵钱孙老,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是不是跟你狠狠打上一架?”单正道:““兄弟自然不敢叫,却难道连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凶孙铁青着脸,半晌不语。”众人都想,单正这一句话可将他问倒了。”不料突然之间,赵钱孙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这一着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铁面判官”挺撞到底,哪想到这么轻轻一句话,却使得他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单正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单正更奇了,问道:““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道:““我没姓,你别问,你别问。””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便多问,只有让他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的哭之不休。”

谭婆沉着脸道:““你又发癫了,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赵凶孙道:““你势下了我,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希奇。”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癫癫的发痴。”眼看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地这赵钱孙竟然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谭婆满脸皱纹,白女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不能忘情。”

谭婆神色忸怩,说道:““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丐帮今日有正经大事要商量,你乖乖的听着吧。””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说道:““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的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如何。”

这般情景段誉瞧在眼里,心中蓦地一惊:““这三人都情深如此,将世人全然置之度外,我……我对王姑娘,将来也会落到赵钱孙这般结果么?不,不!这谭婆对她师哥显然颇有情意,而王姑娘念念不忘的,却只是她的表哥慕容公子。”比之赵钱孙,我是大大的不如,大大的不及了。””

乔峰心中却想的是另一回事:““那赵钱孙果然并不姓赵。”向来听说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以大行嫡派绝技著称,从这三人的话中听来,三人似乎并非出于同一师门。”到底谭公是太行派呢?还是谭婆是太行派?倘若谭公是太行派,那么这赵钱孙与谭婆师兄妹,又是什么门派?”

只听赵钱孙又道:““听得姑苏出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胆大忘为,乱杀无辜。”老子倒要会他一会,且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还施到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身上?小娟,你叫我到江南,我自然是要来的。”何况我……”

他一番话没说完,忽听得一人号啕大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哭声便和他适才没半点分别。”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只听那人跟着连哭带诉:““我的好师妹啊,老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去嫁了这姓谭的糟老头子?老子日想夜想,牵肚挂肠,记着的就是你小娟师妹。”想咱师父在世之日,待咱们二人犹如子女一般,你不嫁老子,可对得起咱师父么?”

这说话的声音语调,和赵钱孙委实一模一样,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他张口结舌、满脸诧异的神情,谁都以为定是出于他的亲口。”各人循声望去,见这声音发自一个身穿淡红衫子的少女。”

那人背转了身子,正是阿朱。”段誉和阿碧、王语嫣知道她模拟别人举止和说话的神技,自不为异,其余众人却无不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以为赵钱孙听了之后,必定怒发如狂。”不料阿朱这番话触动他的心事,眼见他本来已停了哭泣,这时又眼圈儿红了,嘴角儿扁了,泪水从眼中滚滚而下,竟和陕西省朱尔唱彼和的对哭起来。”

杨彩凤在旁不由咯咯娇笑道:“好好玩啊。”这位姐姐真有本事居然把人的口音模仿的这么好。”阿朱见杨彩凤一脸笑言不由一笑说道:“这位姐姐,见笑了。”陈风眉头微微一皱暗道:“那些角色都到场了,就剩下和尚还没来,只怕不久就要到了。”单正摇了摇头,朗声说道:““单某虽然姓单,却是一妻四妾,儿孙满堂。”你这位双歪双兄,偏偏形单影只,凄凄惶惶。”这种事情乃是悔之当初,今日再来重论,不免为时已晚。”双兄,咱们承丐帮徐长老与马夫人之邀,来到江南,是来商量阁下的婚姻大事么?”赵钱孙摇头道:““不是。””单正道:““然而咱们还是来商议丐帮的要事,才是正经。””赵钱孙勃然怒道:““什么?丐帮的大事正经,我和小娟的事便不正经么?”

谭公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说道:““阿慧,阿慧,你再不制止他发疯发癫,我可不能干休了。””

众人听到“阿慧”两字称呼,均想:““原来谭婆另有芳名,那‘小娟’二字,确是赵钱孙独家专用的。””

谭婆顿足道:““他又不是发疯发癫,你害得他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心满意足么?”谭公奇道:““我……我……我怎地害了他?”谭婆道:““我嫁了你这糟老头子,我师哥心中自然不痛快……”谭公道:““你嫁我之时,我可既不糟,又不老。””谭婆怒道:““也不怕丑,难道你当年就挺英俊潇洒么?”

徐长老和单正相对摇头,均想这三个宝贝当真为老不尊,三人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前辈耆宿,却在众人面前争执这些陈年情史,实在好笑。”

徐长老咳嗽一声,说道:““泰山单兄父子,太行山谭氏夫妇,以及这位兄台,今日惠然驾临,敝帮全帮上下均感光宠。”马夫人,你来从头说起罢。””

那马夫人一直垂手低头,站在一旁,背向众人,听得徐长老的说话,缓缓回过身来,低声说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她虽说得甚低,但语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众人耳里,甚是动听。”她说到这里,话中略带呜咽,微微啜泣。”杏林中无数英豪,心中均感难过。”同一哭泣,赵钱孙令人好笑,阿朱令人惊奇,马夫人却令人心酸。”

只听她续道:“’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书信。”封皮上写道:““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当真是一针落地也能听见。”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这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众人听她语气有异,既说“幸好”,又说“亏得”,都不自禁向乔峰瞧去。”

乔峰从今晚的种种情事之中,早察觉到有一个重大之极的图谋在对付自己,虽则全冠清和四长老的叛帮逆举已然敉平,但显然此事并未了结,此时听马夫人说到这里,反感轻松,神色泰然,心道:““你们有什么阴谋,尽管使出来好了。”乔某生平不作半点亏心事,不管有何倾害诬陷,乔某何惧?”

只听马夫人接着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生怕耽误时机,当即赴郑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作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

徐长老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配当真好生为难。””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他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麻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只油布招文袋,再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大元的遗书。”大元的曾祖、祖父、父亲,数代都是丐帮中人,不是长老,便是八袋弟子。”我眼见大元自幼长大,他的笔迹我是认得很清楚的。”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无人动过。”我也担心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太行山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道:““不错,其时在下正在郑州徐老府上作客,亲眼见到他拆阅这封书信。””

徐长老掀开信封封皮,抽了一张纸笺出来,说道:““我一看这张信笺,见信上字迹笔致遒劲,并不是大元所写,微感惊奇,见上款写的是‘剑髯吾兄’四字,更是奇怪。”众位都知道,‘剑髯’两字,是本帮前任汪帮主的别号,若不是跟他交厚相好之人,不会如此称呼,而汪帮主逝世已久,怎么有人写信与他?我不看笺上所写何字,先看信尾署名之人,一看之下,更是诧异。”当时我不禁‘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单兄好奇心起,探头过来一看,也奇道:“‘咦!原来是他!’”

单正点了点头,示意当时自己确有此语。”

赵钱孙插口道:““单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人家丐帮的机密书信,你又不是丐帮中的一袋、二袋弟子,连个没入流的弄舵化子硬要饭的,也还挨不上,怎可去偷窥旁人的阴私?”别瞧他一直疯疯癫癫的,这几句话倒也真在情在理。”单正老脸微赭,说道:““我只瞧一瞧信尾署名,也没瞧信中文字。””赵钱孙道:““你偷一千两黄金固然是贼,偷一文小钱仍然是贼,只不过钱有多少、贼有大小之分而已。”大贼是贼,小毛贼也是贼。”偷看旁人的书信,便不是君子,不是君子,便是小人。”既是小人,便是卑鄙混蛋,那就该杀!”

单正向五个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不可轻举妄动,且让他胡说八道,一笔帐最后总算,心下固自恼怒,却也颇感惊异:““此人一遇上便尽找我渣子的挑眼,莫非跟我有旧怨?江湖上没将泰山单家放在眼中之人,倒也没有几个。”此人到底是谁,怎么我全然想不起来?”众人都盼徐长老将信尾署名之人的姓名说将出来,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物,何以令他及单正如此惊奇,却听赵钱孙缠夹不休,不停的捣乱,许多人都向他怒目而视。”

谭婆忽道:““你们瞧什么?我师哥的话半点也不错。””

赵钱孙听谭婆出口相助,不由得心花怒放,说道:““你们瞧,连小娟也这么说,那还有什么错的?小娟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错的。””

忽然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说道:““是啊,小娟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错的。”她嫁了谭公,没有嫁你,完全没有嫁错。””说话之人正是阿朱。”她怒恼赵钱孙出言诬蔑慕容公子,便不停的跟他作对。”

赵钱孙一听,不由得啼笑皆非,阿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正是慕容氏的拿手法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时两道感谢的亲切眼光分从左右向阿朱射将过来,左边一道来自谭公,右边一道来自单正。”

便在此时,人影一幌,谭婆已然欺到阿朱身前,扬起手掌,便往她右颊上拍了下去,喝道:““我嫁不嫁错,关你这臭丫头什么事?”这一下出手极快,阿朱待要闪避,固已不及,旁人更无法救援。”拍的一声轻响过去,阿朱雪白粉嫩的面颊上登时出现五道青紫的指印。”

赵钱孙哈哈笑道:““教训教训你这臭丫头,谁教你这般多嘴多舌!”

阿朱泪珠在眼眶之中转动,正大欲哭未哭之间,谭公抢近身去,从怀中又取出那只小小白玉盒子,打开盒盖,右手手指在盒中沾了些油膏,手臂一长,在阿朱脸上划了几划,已在她伤处薄薄的敷了一层。”谭婆打她巴掌,手法已是极快,但终究不过出掌收掌。”谭公这敷药上脸,手续却甚是繁复细致,居然做得和谭婆一般快捷,使阿朱不及转念避让,油膏已然上脸。”她一愕之际,只觉本来热辣辣、胀鼓鼓的脸颊之上,忽然间清凉舒适,同时左手中多了一件小小物事。”她举掌一看,见是一只晶莹润滑的白玉盒子,知是谭公所赠,乃是灵验无比的治伤妙药,不由得破涕为笑。”

徐长老不再理会谭婆如何唠唠叨叨的埋怨谭公,低沉着嗓子说道:““众位兄弟,到底写这封信的人是谁,我此刻不便言明。”徐某在丐帮七十余年,近三十年来退隐山林,不再闯荡江湖,与人无争,不结怨仇。”我在世上已为日无多,既无子孙,又无徒弟,自问绝无半分私心。”我说几句话,众位信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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