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言的话自然不可信,顾小碧轻易就被他攻得缴械投降。他也没有变得更快,反而在她满是哭腔、数次低声讨饶后,愈发变本加厉。
顾瑾言随意愿获得更多,顾小碧倒是听话忍着,不敢闹出动静来。
好在顾瑾言理智尚在,没有一个劲地胡闹彻底。
但这些事,顾瑾言是不认的。
顾小碧筋疲力尽,昏睡前抓着顾瑾言的食指,羞恼地捏了捏。顾瑾言察觉到顾小碧的小动作,不以为耻、反而笑着将人圈抱得更紧。
“睡吧。”他在顾小碧耳边低语,思绪渐远。
……
顾小碧不识字,却有一颗积极向学的心。
她似乎很羡慕那些有学识的人,仿佛读了几本书,人就会变成金子一样。也是因此,她在这点上总是有些自卑。
顾瑾言不懂顾小碧,他是状元郎,在他看来,读书识字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看不起顾小碧这番没见识的模样。
当时,他为求神医治腿,没少讨好顾小碧。他联合的势力和旧部不解内情,对顾小碧这个身份低微、毫无存在感的女主子很是不满,动心思要往他身边塞女人。
他们嘲讽顾小碧大字不识,神医本就有心要带顾小碧离开,听到风声更是出言劝说顾小碧。
“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看他才华超众、手握重权,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教你识字。他无意让你融入他的世界,哪里像是有心要跟你过日子的。”
护卫将事情禀报给他,据说顾小碧心情低落没有表态,看起来像是听进心里了。
他本就烦心顾小碧上不得台面,彼时内忧外患忙得脚不沾地,却还得绞尽脑汁去为她造势。偏偏顾小碧不知好歹,三言两语就被人挑拨。他心中不满,便故意冷着顾小碧,任由手下人将谣言传开。
他原想着,大不了事情闹到跟前,再哄顾小碧两句。谁知顾小碧非但没被神医说动,反而不知从哪找了本千字文,缠着神医偷偷学起来。她动静闹得不大,但也瞒不住。
众人本来只是私下议论,结果顾小碧此举、反倒让人群嘲起来。顾小碧年纪已然不小,还老捧着本幼儿启蒙的书日日诵读,可不引那些富商世族小姐的哄笑?
他觉得顾小碧成心给自己下绊子,落自己脸面,听到消息就气冲冲去寻她。
他推开神医的药房,见顾小碧一人趴在书案上描画。也不知神医怎么教的,她笔握得不对,俯首姿势更是一言难尽,连初学的稚子都不如,还在满意地傻乐。
顾小碧见他来了,捧着张纸高高兴兴地迎向他。
“少爷,我会写您的名字啦!”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字,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画出来的。好好一张白纸,全被她毁了。拿出去被别人看见,能笑话一整天。
他开始觉得众人议论得对,这身份低贱、目不识丁的野丫头真心配不上他。
他倍感丢人,心里焦躁,将眼前的一张纸揉碎丢进药炉中。
他将顾小碧抱怀里哄骗,嘴上说着不介意,实则打的全是让顾小碧放弃的主意。顾小碧甚少在他面前表露内心,但她藏不住的失落还是被他看在眼里。
顾小碧缩在他怀里,默认下自己没天赋,忍着没哭。她那么委屈,仿佛整个人包裹着一层水雾,只要他稍稍严厉两句,就会哭化开来。
那之后,顾小碧再也没有尝试去识字。她眼底明亮的渴望染上了沉重的畏怯,没等人提起,就如同惊弓之鸟般自卑地避开。
而他心思本就不在这些事情上,尽管有过一丝丝懊悔,也很快消失无踪。
……
次日,顾瑾言自营帐内醒来,他意识到最近自己回忆上辈子的次数越发频繁。
说不上讨厌,只是复杂的心绪总是萦绕在心头迟迟不散。
顾瑾言在顾小碧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完后将顾小碧押在书案前,把一支笔塞入她的手中。
“坐直、悬腕,手指这么放,用点劲……”
顾瑾言两辈子第一次为人磨墨,他拍打着顾小碧的后背,抓她手一点点纠正错处。
顾小碧抓着昂贵的羊毫,局促不安。顾瑾言一个命令、她回以一个动作,脑子一片空白。
顾瑾言引着顾小碧的笔去沾磨,心涨得满满的,好心情笑问她道:“说好教你写字,想学什么?爷都可以教你。”
顾瑾言想一出是一出。顾小碧毫无准备,人还在犯迷糊,猛地听到询问,下意识便答话道:“小碧想、学自己的名字。”
人读书,不都是先学自己名字的吗?
顾小碧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身后的顾瑾言忽然静下声来,抓着她的手也僵着半晌不动弹。
顾小碧指尖散力,下意识想放下笔告罪。顾瑾言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松手前,将她握笔的手抓得紧紧的。
顾瑾言引着顾小碧的手,在素白宣纸上工整留下自己的名字——顾、瑾、言。
顾瑾言情绪一改先前愉悦,声音里泛着冷气道:“先将这三个字学会,等你把它记心里、写好看了,再学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