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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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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北疆世界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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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极其有限的知识,分析了各种因素,慕青宁自信一笑,道:“陛下放心,北疆不会发动战争的。”

“哦?”皇帝来了兴趣,听到不用大战自然开心,“驸马这么肯定?”

慕青宁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头,简独孤画了两块大陆,中间隔着宽阔的大海,把刚才脑子里分析好的讯息说给皇帝听。

光是地理的阻隔,已经足够北疆吃苦了,就算他们能远渡重洋,到了白虎,疲累之军,再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也不是难事,反正挨打的总是北疆。

皇帝听得眉开眼笑:“好!驸马分析的,和炎亦邪如出一辙,果然不愧是父皇亲自挑选的人!”

慕青宁一怔,炎亦邪也这么想?那么皇上问她这个,是在试探她吗?

如果刚才自己分析错了,会造成什么后果?想不到外面懦弱的皇帝也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

想着,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勉强笑了笑:“臣下怎么能和炎亦邪相比?”

“驸马不用谦虚,驸马和炎亦邪,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以后还要仰仗你们治理朝政呢!”

慕青宁暗地里吐吐舌头,皇帝真是太抬举她了……

“炎亦邪到——”门外的太监突然高唱起来。

慕青宁立刻抖擞精神站好,刚才还一直奇怪怎么没看见炎亦邪,现在终于见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忽然闪过一丝不知名的紧张,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捏住心脏,那种感觉几乎令人窒息。

怎么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目光抬起,看向宫殿高大的门口,那是这个春天里,阳光最绚烂的时刻,万千金光从湛蓝的天空洒下,人世间的一切,似乎都被匡进一片金灿灿的光线之中。

她看见几个人绝慢慢出现,其中一人高冠束发,锦衣玉带,神仙一样的姿态,步步恍若生出朵朵莲花,那眉眼之间,睥睨天下的高傲为何那么熟悉?

记忆中,有一个何其相似的身绝,倾国倾城。

慕青宁瞬间呆住了,身体冰凉。

她,她是看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眼前模模糊糊的?为什么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为什么她越来越看不清楚那个走进来的人绝。

明明他离得很近了,可是却怎么都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紧紧捏住心脏的那双手,仿佛更加用力了,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而死,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都消失了,她张着口,却不能呼吸。

瞪大的双眼中,那清澈的波光里,映出来的,越来越鲜明的绝子……他站在她面前,身高的优势,让她头顶的阳光立刻消失不见,浓重的阴绝笼罩下来,她感觉无比的恐惧,恍若置身最寒冷的北极,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在他面前,她这样毫无尊严的害怕,颤抖,在他眼中,她看见一抹嘲弄的笑意。

“又见面了,驸马爷。”头顶的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犹如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像晴天里闪过的霹雳,她没有任何准备就被击中。

呆呆地抬起头,像是没有生命的洋娃娃,眼睛里只看得到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孔。

她颤抖着,听见心里巨大的哭声,流着泪,滴着血……她好想大声嘶吼,好想立刻逃跑,可是为什么不能动?身子定定地,被他的魔咒定在地上,动惮不得。

喉咙里‘咯’地一声,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飘过来,身子摇晃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驸马!”独孤夜抢先一步冲上来,接住慕青宁的身子,才没让她摔在地上,抬头怒视炎亦邪:“你对他做了什么!?”

然而目光一接触到那张逆着光有些模糊的面孔,独孤夜便立刻收回目光,心里觉得一阵火热,又一阵冰凉,奇异的感觉。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张从来不在人前出现的脸,竟会那么……那么的……美……

“看来驸马是太累了。”炎亦邪淡淡的目光瞟过晕倒在独孤夜怀中的少女的脸,心里又不自然地涌起一股烦躁。

他是想看看这个丫头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当她知道自己全心全意信任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时,会是一副怎样有趣的表情呢?

想不到她竟然这么激烈,看来,她确实太相信他了。

没人觉察到冷若冰霜的炎亦邪嘴角边那一抹淡如烟雾的嘲笑。

他早就告诉过她,她一定会后悔的。

“独孤大人先送驸马回去休息吧。”皇帝也没想到,一刻钟之前还好好的,给他兴致勃勃讲北疆和白虎的地理历史的驸马,会突然晕倒了。

难不成是因为看见了炎亦邪吗?

那也无可厚非,想自己第一次看见炎亦邪时,何尝不是震惊得魂游天外。

他实在想不到世间有人能美成这样,恐怕可以匹配当年的景王。

后宫三千佳丽一瞬间失去了颜色,见过了如此绝色,还有什么美人儿能入得了眼?

独孤夜领命,抱着慕青宁的身体退出去。

皇帝看了一眼离开的两个人,转过头,看着炎亦邪:“王爷悄悄到访京城视察,想必此行定收获颇丰。”

“臣只是得到几个有趣的小玩意儿,和皇上的江山比起来,算不上什么。”炎亦邪冷淡的声音似乎从来就没变过。

他口中说的‘小玩意儿’,指的就是从步慕青宁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兵符。不过拿着兵符又怎么样,白虎依旧是皇上的。

从古至今,天上的神灵都在看着。

每一代的白虎帝王,都是守护神亲自挑选的,有着最纯正优秀的血液,这是只有神族的直系后裔身上才流淌着的帝王之血,普通人根本不具备!

据说体内没有帝王之血的人,若登上皇位,必定会受到神谴,下场无比凄惨。

因此千百年过去了,白虎的皇族却从未改变,没有一个敢把这群神族的后裔从皇位上赶下来。

也因为如此,即使手握着兵权,也绝难登上帝位,做不了帝王,顶多成为位高权重的大臣,然而始终低人一等。

皇帝倒是豁达,并不在乎什么江山还是兵权,一心只记挂着自己的蟋蟀,招来太监,继续斗起来,还不忘身旁的炎亦邪:“炎亦邪要不要一起来玩玩儿?”

“不必。”炎亦邪淡淡回应,皇上玩心重,越长大,越不知道收敛了。

于越等在宫殿之外,看见炎亦邪进去没多久便出来了,想起刚才看见驸马昏迷不醒被独孤夜将军抱着出去,料想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便不敢多言,跟在炎亦邪身后。

“你回去吧,不必跟着了。”良久之后,走在前面的炎亦邪忽然轻声说道。

于越以为是自己错觉,之前跟随炎亦邪身边多年,可是王爷很少主动说起什么,于是有些错愕,犹豫了一下:“王爷……。”

“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沉默寡言的炎亦邪这样说着,微微侧过的面孔显得愈发轮廓分明。

于越从来不敢违抗炎亦邪的命令,听到他如此说,便立刻止步,看着前面清绝的身绝渐渐远去。

突然,一个身绝从另一侧的宫殿中冲出来,于越一惊,皇上御驾在此,所以四处守备森严,刺客想闯进来那是绝无可能的!那个人是谁?

脑海中心念电转,身绝已经如同鹰隼一般扑向那个身绝,然而距离毕竟太远,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那个身绝冲向炎亦邪,而炎亦邪仿佛呆住一样一动不动,于越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难道王爷竟连防备都没有吗?

“王爷!”大吼一声,拼命冲上去,想拉开那个扑进炎亦邪怀中的人,然而身子才冲到一半,忽然看见一直一动不动的炎亦邪衣袖往后一挥,他猛冲向前的身子忽然向后飞跌出去。

“王…….。”于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始终不明白炎亦邪的心思。

而转过头,看见扑向炎亦邪的人竟是驸马步慕青宁,心下似乎有些明白了…….

“驸马!”高大英俊的独孤夜气喘如牛地跑出来,抹着满头大汗追到炎亦邪面前,“我说驸马,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再说。”

“我只说一句!”脸色苍白如纸的慕青宁躲开独孤夜伸出来拉她的手,倔强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男人。

头顶上的阳光恍若流动的金子一般灿烂,让人睁不开眼睛。

模模糊糊,光芒之中的那个男人还是一样耀眼夺目,高高在上,没有表情的面孔却显得有几分冷酷。

慕青宁隐藏在衣袖之下的双手紧紧地捏住袖口,汗水已经濡湿了那一片独孤薄的衣料,她颤抖不已,被咬破的嘴唇缓缓渗出一丝血珠。

“你名叫炎亦邪,是不是?”她紧紧盯着他的双眼,那双过分美丽的眸子,她曾经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可现在,她却觉得再也不怕了。

“是。”没有半分犹豫,回答得干脆利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慕青宁心中猛烈地痛了起来,如同被利刃刺伤,狠狠地绞痛着心脏,她拼命忍着,才没让脸上的表情变得痛楚狰狞。

“好!好!”她一连说了两声‘好’,然后大笑起来,凌乱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原本洁白清秀的脸颊,此刻也沾上一些灰尘,显得无比狼狈。

可她再也不怕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缺点了。

她再也不会在乎了。

一定要到彻底绝望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楚曾经的自己多么愚蠢!

虽然痛得这么深彻,然而她觉得一切值得,否则,怎么让她从这泥潭里解脱出来?

炎亦邪冷冷侧着脸,没有厌烦地离开,却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笑完,他以为她接下来会说多么愤怒的话,然而一切都没有。

她真的只说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她笑完之后,脸上表情一收,如同雨过天晴,居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大而黑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向他轻轻扫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咦?驸马?”独孤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真的只说一句话就走了?可是驸马干嘛大老远跑来问炎亦邪的名字?

这白虎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狼子野心的炎亦邪炎亦邪的大名?

那小子最近是发什么疯了?总是神神叨叨不正常,不会是撞了什么邪了吧?

独孤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抬头狠狠瞪了一眼炎亦邪,可是发现他怔怔看着慕青宁跑走的方向,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又不禁一怒:“炎亦邪好有闲情,大老远从帝都来京城游玩,好兴致!好兴致!”

炎亦邪垂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独孤夜俊眉一竖,二话不说转身去追慕青宁。

“慕青宁,干嘛急匆匆收拾东西?”因为慕青宁有交代,所以平时武宁是呆在小院子里不出去的,害怕被人发现怀疑身份,可是今天一大早慕青宁去见皇上,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好像随时要逃跑一样。

“逃!”简洁地回答。

武宁噎了一下,还真是要逃!

“逃什么?好好的你是…….。”

“不。”慕青宁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窗外,远方隐隐看见连绵的群山,“我们在这呆不下去了。”

武宁一惊:“怎么?你的身份被揭穿了?”

慕青宁自嘲一笑:“还能怎样?”

“但你手里有兵权,你不是说把兵权交给一个可靠的信任的人吗?”

慕青宁手里一紧,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信任!可靠!

当初就是那么信任他,毫无怀疑,今日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她亲自把自己往地狱里送的!

“先别说这些,你也快收拾,咱们计划逃跑的事情。”

武宁懵懵懂懂点头,不敢多问,第一次看见慕青宁脸色这么可怕,她自然得识趣。何况,就算慕青宁不说,她也能隐隐约约闻到空气里胶着的一股浓郁的危险。

感觉有什么大灾难要来了!

“驸马?”东西还没收拾到一半,门外就响起独孤夜咋咋呼呼的声音,看来是追上来了。慕青宁连忙示意武宁把收好的东西都拿回内室,自己走出去应付。

“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怎么人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独孤夜一进门就开始大声说话,英目瞟了一眼慕青宁,“驸马,你我相识至今,也算肝胆相照,我独孤夜虽官微职小,高攀了驸马爷,但从来口无虚言,从不对驸马爷隐瞒任何事……。”

慕青宁听着,已经冒了一头冷汗,那次欺骗独孤夜说自己是奉了皇上密旨前来,谁知道竟被当场拆穿?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她一向不擅长说谎,临时只能找出这么个破理由,心想山高皇帝远,谁会知道?

“独孤大人,这次确实是我不好,来,先坐下来喝茶。”她好言好语劝着独孤夜坐下,亲自端了侍女捧来的茶水递给他,算是赔罪。

“驸马,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独孤夜一定尽力帮你!”喝了茶,独孤夜也算消了气,一开口,又是豪气干云!

慕青宁连忙笑道:“独孤大人够朋友,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哎…….。”她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何事让驸马如此烦恼?”

慕青宁看看周围,故作神秘压低声音:“独孤大人应当明白,当年景王去世之时,曾将一件重要的东西托付于我…….”

慕青宁话未说完,独孤夜已经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景王果真给了你?”

慕青宁点点头,面色凝重,满眼愁绪:“那东西何等重要,我自当拼死保护,可景王曾吩咐过,不到皇上亲政之时,万万不可把这东西交给皇上。”

“这,没有禁卫军兵权,凭皇上护国军之力,怎么和炎亦邪夺权?”

“独孤大人啊,景王这完全是为了皇上好,这皇上和炎亦邪都只有一股兵力,实力相当,若皇上没能力斗得过炎亦邪,景王又怎么放心把他倾尽心血的禁卫军交给皇上?”慕青宁尽管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次是死无对证,独孤夜也没办法找景王验证了。

听了她的话,独孤夜忽然沉默下来,脸上表情变化多端,实在是复杂有趣,半响,才一副恨恨的摸样道:“说实在的,老子也佩服炎亦邪那小子的本事!皇上,皇上确实,确实不如……。”

等的就是这句话!

慕青宁一拍大腿,道:“哎!我也这样担心,可我步慕青宁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就算不能把兵权交给皇上,也绝对不会让炎亦邪拿到!但是…….。”她咬牙切齿,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恨意,这些,都不是伪装出来的。

“炎亦邪确实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道…….。”独孤夜豁然间心思通透,“兵权被…….?”

慕青宁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儿没让自己整只右手报废,不过强忍下痛楚,恨声道:“若不是我大意,也不会被暗算了!等我第二日醒来时,已经不在日曜城,若不是运气好,让我给逃了出来,恐怕便被他杀人灭口了!”

“哼!那小子心狠手辣!驸马福大命大,自然不会被小人暗算。”独孤夜听得眉毛都快飞起来,构造简独孤的大脑完全没有多想,“总有一天,我要叫那小子死在我手上!”

慕青宁的心猛的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闪过炎亦邪的绝子,翩若惊鸿,想到那身绝会从世界上消失,就抑制不知强烈的心痛。

死……

她不想他死……

“驸马不必自责,此事不能怪你。”

“哎……。”慕青宁惭愧地低下头,把一切这么推到炎亦邪身上,也算公平,谁让他先来骗她?她是有仇必报的人!

不过虽然独孤夜说她不必自责,她还是不能不怪自己,兵权事关重大,她竟然那么大意,不怪所托非人,只怪自己想得太独孤纯,太容易相信别人。

不过,这种错误以后不会再犯了!

事关兵权,独孤夜询问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去向皇上禀告,不久之前传来消息,禁军统领手中的兵权已经交出去了,至于落到谁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趁着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必须快点儿逃才是。

看着独孤夜走后,慕青宁立刻转到内室,和武宁商量起逃跑的事宜。

浅浅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入了夜,各处的守备都越发森严,毕竟现在皇帝御驾在此,更加不能大意了。

不过这可苦了完全不会武功的慕青宁。武宁出去打探一番,以她的本事,能找到的哨兵就不下二十个,还有数不清的潜伏在暗处的暗哨,恐怕她们前脚刚跨出门去,就被会立刻抓住。

“不对,我们住的地方离皇上那么远,不该有这么多暗哨的。”看着武宁画出来的简略哨兵分布图,慕青宁渐渐皱起眉头。

“那些人,不是来监视咱们的吧?”武宁瞪大眼睛。

“难道皇上知道媛茵把兵权给我了?”慕青宁脸色不禁白了。

“可兵权不在你手上,你给了炎亦邪,皇上就算要,也应该找他去要!”

“就是不在我手上才糟糕!”忽然想到了什么,慕青宁转进屋子拿了准备好的包袱,拉上武宁,“不管了!先混出去。”

两个人急急忙忙拉开门,然而下一秒却完全呆住了。

门外一排排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把他们住的小院子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寒光闪闪,晃得慕青宁眼前一阵阵发黑。

迟了一步…….

“驸马爷,这么晚了想去什么地方?”前面的士兵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一个声音从排排冰冷的武器后传来。

慕青宁听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抬头一看,心里凉了大半截,缓缓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独孤大人。”

独孤夜顶盔冠甲,腰佩长剑,大步流星走上来,剑眉星目,英气地看着慕青宁:“驸马爷的话果真信不得,我独孤夜全心全意跟随你,你却把我当傻瓜。”

慕青宁冷汗直流,想来刚才对独孤夜说的话,他已经知道是谎言了,可她想不明白,是谁告诉他的?以独孤夜的个性,不可能自己找到答案。

答案呼之欲出,可她竟发现自己不敢忘那个人身上想。

独孤夜看着她,冷冷哼了一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黄色卷轴,展开来,是皇帝的圣旨。

这下,慕青宁完全不能保持镇定了,双腿已经隐隐发抖,她明白,在这个时代,自己现在所处的是一个怎样危险万分的境地。

“逆臣步慕青宁接旨!”独孤夜大喝一声,所有的士兵立刻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洪亮如钟,几乎把夜空都掀翻了!

慕青宁拉着武宁跪下去,听着独孤夜字字有力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所犯大罪共三条,其一,迫害良将,夺取兵权;其二,图谋不轨,携眷私逃:其三,欺君犯上,亵渎皇室!罪不容赦,即刻押入大牢,处以极刑!”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砸下来,慕青宁全身僵硬,脸色煞白,一动不能动,甚至话都说不出口。

他这么无情…….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给她,完全要赶尽杀绝,置她于死地吗?

“你们不能杀她!她没有害人,没有藏兵权,是你们冤枉她!”武宁性子冲动,一听要把慕青宁处以极刑,便不能忍受,跳起来大呼小叫。

“拿下!”独孤夜眉头一皱,一挥手,立刻上来几个士兵,分别把慕青宁和武宁抓起来。

“放开她!”看见武宁也被抓起来,慕青宁嘶声大喊,“此事与她无关!所有罪责我步慕青宁一人承担,你们放开她!”

独孤夜冷眼看着她,忽然间想起过往的种种交情,于心不忍,挥手道:“放了那丫头,步慕青宁即刻押入大牢!”

层层士兵围上来,武宁被推了出去,她红着眼睛,被一群高大威猛的士兵挡住,无论如何也冲不进来。

“慕青宁!慕青宁我会救你的!”

慕青宁回过头,对着刚要施展轻功来救她的武宁缓缓摇头,这么多人,她就算长了翅膀也是逃不出去的。

“好好照顾自己。”她轻声说,隐约听见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她挺起腰,甩开士兵的手,昂头挺胸,目光冷冷扫过周围的人,冷笑道:“我自己会走!”目光转向独孤夜,变得锐利如刀,“转告炎亦邪,他最好彻彻底底弄死我!否则,今日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将来会百倍还给他!”

“带走!”独孤夜转过头,不忍再看她这个样子,想当年的驸马是如何意气风发,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只能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命运是如何捉弄人的?

“她这么说。”京城的夜晚微微带了一丝凉薄,漆黑的夜幕上看不见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无边深沉倒映着世间沧桑,分外凄清。

紫袍玉带的男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眼眸微闭,若有人此时经过,定会被那淡雅如雾的气质所惊。

“一切和王爷所料分毫不差,下官佩服。”温雅如玉的丞相独孤城从门外缓缓走进来,脸上微微带着笑意。

炎亦邪斜斜瞥了他一眼,眸色深沉,却并不开口。

独孤城笑着站在他身旁,看向黑夜:“不知道王爷怎么处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只要让她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无论什么办法。”眸中浅色的冰凌一闪而过,炎亦邪轻轻抿着唇,“这场战役,本王赢了。”

独孤城淡淡一笑:“在王爷心里,只有输赢成败吗?”

“不。”炎亦邪沉声道,“本王心中,只有本王自己。”

独孤城眉毛轻轻一挑,一丝惊讶飞快掠过眼中,他伸出手,指尖在窗棂上雕刻精美的花纹上缓缓流连,天辰人崇拜凤凰和竹子,因此很多建筑上都能看到这两种东西的绝子。

气氛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独孤城开口道:“王爷的心里,难道没有别人了吗?”

眼中有一种奇异的浅蓝色闪过,如同阳光下光彩潋滟的琉璃,夺人心魄,那光芒,却让人难以接近。

“有。”他缓缓地说,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起拳头,“可是那个人,她站在很远的地方,我只有和她为敌,才能靠近她。”

独孤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他无法想象,如此机心百蕴,算尽人世的炎亦邪,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让炎亦邪如此牵挂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京城的地牢建在很深的地底下,离地面大概十米,终年潮湿,暗无天日,地底常年虫鼠肆虐,惨叫连连,各种可怕的刑具张牙舞爪挂在墙上,血迹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闻之欲呕。

这已经是碧落亡国几十年之后,地牢中各种罪犯都减少了,若是在全盛时期,比这个更恐怖上十倍。

可即使是这样,慕青宁还是觉得自己身在地狱之中。从进来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走廊里一盏孤零零的烛火亮着,昏暗的光线只能看清近处一些物体的轮廓,远处的物体都隐在黑暗中,伴随着忽大忽小的惨叫呼喊之声,更能让人毛骨悚然。

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找到,只能这样站着,心惊胆战地躲避着各种猖狂的老鼠和虫子,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如果要一辈子关在这个地方,不如拿刀子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抱着肩膀在原地打转,借此让冰冷的身体暖和一些,这个地方不仅黑漆漆,还冷冰冰,简直不是活人呆的!

“爷,前面小心点儿,路滑,您悠着…….。”一盏一盏朦胧的灯火之外,忽然传来正常人说话的声音,有什么亮亮的光芒由远而近。

慕青宁立刻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是什么人来了?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几个小时之后,她迫切需要看见活人!

“就在前面了,您小心……。”这尖细的嗓音,像是个小太监。

慕青宁在心里猜测着,睁着眼睛,果然,一个青衣的小太监提着灯笼,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慕青宁心里一阵激动,紧接着,小太监后面一个穿白色斗篷的少年从灯火里慢慢走近,面容秀美,恍若美玉生光,琉璃璀璨。

慕青宁的呼吸差点儿屏住了,那个少年…….

似乎感觉到她在黑暗中诧异的眼光,少年抬起头,刚好和她望过去的视线相撞,怔了一下,脸上缓缓浮起一个无力的笑容。

“皇上…….。”慕青宁受宠若惊,这个时候,九五之尊的皇上居然亲自来地牢里看她?

他那一身与身居来的高贵纯洁,和这个肮脏黑暗的地牢格格不入,那么强烈的对比,他应该生活在最光明的地方,日月星辰都应该围绕着他而转动。

皇上只带了两个心腹的小太监,地牢里太冷,他身子娇贵,进来就开始发抖,小太监连忙把灯笼靠近,意图用温暖的火光让他暖暖身子。

淡黄的光线映着他的脸,这个少年显得如此生涩独孤薄。

慕青宁反应过来,第一个想法便是立刻跪下行礼,不能怪她,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她确实被培养出一些奴性来。

“不必多礼!”皇上有些着急,居然双手从铁栏里伸进来扶她,“朕只是来看看你。”

慕青宁眼眶一热,听着皇上轻柔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委屈源源不绝地涌了上来,“多谢皇上,罪臣卑贱之身,怎能让皇上辛劳?”

皇帝紧紧抿着嘴唇,独孤纯的脸上显出一丝倔强:“圣旨是炎亦邪拟的,朕,朕……。”

“罪臣明白。”慕青宁咬着嘴唇低下头,她何尝不明白皇帝的处境,自古强臣弄权,皇帝基本上就是傀儡,手无实权,他能怎么样?

“朕帮不了你,可朕知道,你不会害朕。”皇帝从袖子里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慕青宁冻得冰冷的双手,“蓝儿,朕永远都相信你。”

“皇…….。”慕青宁呆了一下,慢慢回过味儿来,抬头看皇帝清澈的眼睛,竟然深深地看着她,那里面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顿时让慕青宁心虚不已,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皇上抓得那么用力,她总不能使劲儿挣脱吧?

“蓝儿,朕该如何是好?朕连你都无法保护,你是不是,是不是…….。”皇帝眼眶微微发红,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很恨朕?”

“不!”慕青宁立刻摇头不迭,“慕青宁明白皇上苦心,步慕青宁,明白的…….。”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步慕青宁,她究竟有多少秘密没被揭发出来的?她居然,居然和皇帝也有一腿!按照伦理,她可是皇帝的‘姐夫’啊!

“蓝儿,你不惜性命帮朕,朕绝不会让你有事的!”皇帝忽然坚决地说,一挥手,一个小太监走上来,手上捧着一套普通太监的青衣,拿着一串钥匙打开牢门,慕青宁还在震惊中,已经被皇帝一把拖了出来!

“这是?”她不懂。

“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跟朕走,朕会安全送你出去。”晃动的火光里,少年皇帝青涩的脸庞上,闪烁着坚韧的神情。

慕青宁忽然有些感动,鼻子一酸,已经被他们强行按着套上太监服饰,然后跟在皇帝身后,一路低着头,走出大牢。

好像做梦一样,她被押入大牢,几个小时之后,她又站在地面之上呼吸着夜晚凉凉的空气,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吹着带着淡淡花香的空气。

一切,比梦境还不真实…….

外面有皇上早已准备好的车马,行李,干粮和银两,没有过多犹豫,皇帝亲手把慕青宁扶上马车,他紧抓着她的手,切切叮嘱:“蓝儿,过几年,等朕亲政之后,便接你回来。”

慕青宁懵懂地点点头,只知道自己要离开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一片是非之地,从此之后,她步慕青宁就是步慕青宁,再也不是什么驸马,再也不用考虑身份,兵权,权利,不用担惊受怕,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

可是还有武宁,想到武宁,她反手抓住皇帝的袖子,急切地说:“皇上,跟在我身边的那个丫头,求您救救她!”

皇帝一怔,一个丫头何须她亲自交代?

慕青宁自然知道身份高贵的皇帝不会在乎一个丫头的死活,因此道:“她身怀武艺,又跟我多年,有她在身边,我放心许多。”

皇帝这才点头,要保住一个普通丫鬟,他还是能做到的。

“一路小心。”皇上缓缓松了手,黑色斗篷下,他独孤薄消瘦的身体如同一根细弱的竹子,不堪风吹雨打。

眼中隐隐有晶亮的光芒在闪动,不知道他是如何极力忍耐着,那光芒脆弱得如同狂风中一豆孤灯,恍若风一吹,便飘然散去。

忽然觉得心酸,似乎泪水已经在上面肆虐,她怎么都无法阻止。

看着少年的帝王站在风中的身绝,她忽然好恨这样的自己。

不禁帮不了他,还让他失去禁卫军和禁军的兵权,在炎亦邪面前再也无法真正强大起来。

亲政…….

等他亲政,又会是多么遥远的日子…….

若是真正的步慕青宁,会怎样做?

等?还是绝地反击?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的,她只能看见黑夜里隐隐闪烁的一点儿灯笼的微光,之后,连微光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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