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睿,一个人心里囤积了太多的情绪,不发泄的话,很容易生病。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垮。”站在一旁的夏息,俨然用一副医生的口吻告诫我。
自与他重逢到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他便从一个稚嫩的实习医生变成个老练的大夫了,开始学会说教了。
若非亲眼见到他穿着白大褂进手术室的样子,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当医生。
那个在我记忆里永远纯白的少年,素来喜爱干净,有着严重的洁癖,在国外读大学时竟然读的是解剖学,回国后还成了个整天在手术室里,天天跟各种血腥场面打交道的内科大夫。
世事真奇妙,时光能改变很多东西,当然也能改变一个人。
一年前,我还为夏息的改变而讶然称奇,一年后,却听到夏息对我说,晨睿,你变了,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的,我变了。
以前的叶晨睿,胆小怯弱,过于安守本分,唯唯诺诺地躲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敢走出来看世界。而现在的叶晨睿,如杂草般顽强地生活着,不卑不亢,坚韧但凉薄了。
我变了,我变得更淡然,更沉默了。我学会隐藏自己,学会封闭自己的内心,学会平淡地看待这个世界,不期望,不妄想,也就不会受伤。只有这样,我才有力量,支撑着自己不倒下,继续活着。
然而有时候光活着,也是件很艰难的事。
你走在大街上,都如惊弓之鸟,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你不知道哪个人会突然在经过你的时候,给你锋利的一刀;也不知道哪里会突然冲出辆车,直直地不减速地朝你冲过来,再扬长而去;更不知道,头顶何时会掉下一个重物……
你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座城市,有人关心你,有人爱你,有人忌惮你,有人恨你,也有人想杀你。
从我遇刺后的半年里,我遭遇了数次面临死亡的意外,连夏息都看不下去了,带着我去报警。但报警又怎样,陈叔叔已经死了,谁也没办法证明这是意外还是蓄意,自然也不知道到底谁藏在暗处,制造了这些意外。
那半年对我来说,真是段残酷至极的时光。
我每天都在担心今天会有什么意外,每天都还得鼓励自己要活着,吃不好,睡不好,明明过得很不好,却还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照旧去学校上课,去燕子姐的酒吧打工。
我想,如果卞阿姨知道我动向的话,卞都也许也在关注我的生活。
我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在意着我,哪怕那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想他自责,不想他觉得我过得不好是因为他没有好好照顾我,不想他因为曾做出的承诺没法履行而内疚,所以我要假装过得很好。
笑,大声地笑;哭,一个人偷偷地哭。
眼泪流进心里,不被人看见。
值得庆幸的是,那持续了半年的意外骤然结束了,那个针对我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也许是他倦怠了,放弃了。也许是他大发善心,看我这半年过得太辛苦,让我精神放松阵子,待他心血来潮再来,所以我这半年才得以安生。
只是我没料到会在研究室突然晕倒,再度入院。
看到我又一次被送进医院来,夏息比我还激动。
我还记得我刚醒过来时,他一身疲惫地坐在我床边,满嘴胡楂,双眼通红地对我说,晨睿,幸好,你只是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