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素衣浅笑, 乌黑秀发散披在肩背,带着已洞察一切的亲昵, 主动向他提出了令他渴盼的事情。
宣瑾昱一时间忘掉了他刚刚的无限幻想,有些发愣, 脑中一片混沌:“蔻儿……你……”怎么知道的?
蔻儿嘴角噙着笑, 悠悠然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她的确是刚刚才发现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宣瑾昱面前自得一番。
一开始她确实不知道此事,许多细节都被她忽视了。但是在郭老国公夫人给她簪冠时, 她看见掌管饰物的司珍女官看见凤冠后脸色一变, 混着一种不解与惊讶。那会儿她见没有影响流程, 未曾放在心上,自然也并未曾猜到是怎么回事。等回到殿内,在宣瑾昱伸手撩她头发时,她侧眸又看见了他手指上的微红的薄茧以及几道锐器划痕,这些都不是该出现在帝王手上的痕迹。
那一瞬她就觉着哪里不太对。当心里头有了怀疑种子的时候, 就很容易顺藤摸瓜去把之前的一些被忽略的细节翻出来, 一点点对上。
宣瑾昱平日上朝时间和回来的时间几乎是定的,而自从她们自风家回来之后, 宣瑾昱就开始缩短了她们独处的时间, 一开始她只当是因为北成郡王那几个兄弟闹出来的事需要宣瑾昱抓紧时间去做, 后来发现宣瑾昱在故意放纵北成郡王等人, 并不像是要抓紧时间一次把他们解决的样子。既然不是为了这桩大事, 那他到底在为了什么而忙?
而雨夜里她半夜醒来时看见的那一幕, 则做了最后的佐证。她起初被误导了, 扫了眼并未放在心上,等此时再次翻开记忆来看的时候,她能够回忆起被白色卷绸遮盖住的案桌上,寥寥一眼看过去时,上头依稀是堆放着一些珍宝材料。
而且……他不是没有做过这件事。
那串去岁生辰收到的手串,不也是他亲自做的么。
这个男人,只怕早早儿就准备着做了一套笄簪冠钗,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却因为父亲也做了,就悄悄的什么也没有说,让她的笄礼上,簪了父亲亲手做的木簪。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才会悄悄在最后时,换了司珍准备的冠,让他亲手做的凤冠,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戴在了她的头上。
蔻儿似笑非笑看着宣瑾昱:“陛下一举一动,可是瞒不过妾身的哦。”
宣瑾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面带无奈:“怕了你了。”
殿中几扇窗全部关着,又未点烛,殿内光线昏暗,宣瑾昱抬脚上前,在蔻儿身前两步站定,他抬起手,从蔻儿头顶发丝一点点向下摩挲,直至发梢,手指微微一绕,把发丝圈在之间,轻轻抬起,落在唇畔。
他喃喃道:“皇后要朕为你盘发?”
蔻儿视线忽然不知道落在何处才好,僵硬着脖颈,有些迟疑:“妾身突然觉着,似乎也可以不需要。”
不知为何,蔻儿总觉着宣瑾昱口中的盘发,与她说的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怎么会不需要呢,朕……甚是期待。”宣瑾昱缓缓松开了绕在之间的发丝,弯了弯腰直接把毫无准备的蔻儿一把打横抱起,大步朝软塌走去。
蔻儿忽然凌空被抱起,心里头仿佛有一个锤子猛地砸了一下,骤然一停,而后咚咚咚咚剧烈跳动失去了节奏。
她有些混乱,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呆呆地看着宣瑾昱,不敢揣摩他下一个动作。
宣瑾昱轻轻把怀中的蔻儿放在软塌上,让她坐稳了,之后轻声道:“在这里等我。”
这一次,两个人之间仿佛颠倒了一下。蔻儿刚刚让宣瑾昱等她,她进去换衣,这时轮到了宣瑾昱让她等等,也未点烛,踩着昏暗的视线去了侧殿。
蔻儿静静坐在榻边,空无一人的殿中只有她忽长忽短的呼吸混乱了节奏,能够听到的声音也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她用手静静捂着胸口,努力平复着心跳,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上,想要过去点亮蜡烛,却有些不太敢动,只恨不得能够用意念点亮烛光,扫去殿内的昏光。
珠帘滚动,在这安静的殿中珠玉相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蔻儿一扭头,就看见了宣瑾昱抬手掀开珠帘而来。
“皇后在笄礼上既然已经戴了冠,那朕就稍微偷偷懒,只加笄簪发可好?”
宣瑾昱走到蔻儿面前,慢条斯理脱了鞋,踩着蔻儿身侧上榻,绕到蔻儿身后坐下,同时伸出手把一枚掌心铜镜递给蔻儿:“朕学艺不精,还请皇后指点一二。”
巴掌大的铜镜手柄上带着温热的余温,蔻儿捏在手中,摩挲着手柄上镶嵌的花纹镂空痕迹,心一横,举在眼前,而后一愣。
身后宣瑾昱正在用手指当做发篦,有一下没一下给蔻儿梳理着及腰的长发,语气中含着一丝笑意:“铜镜可看得清楚?”
蔻儿看着眼前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的铜镜,咽了咽口水,睁着眼睛说瞎话:“嗯,一清二楚。”
她一点也不想提醒身后的帝王,此刻殿中一根蜡烛都没有点,能够看清彼此的轮廓就算不错了,这个时候铜镜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她捏在手中用来攥着掩饰紧张的。
说来奇怪,今日在交泰殿中,笄礼从开始到结束,她的心态都一直很平稳,没有一丝紧张之感,最多就是感慨于这场笄礼背后,是家人亲人夫君对她的爱护之情,而这份感动,并不会让她紧张。此刻只是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任何礼制,简简单单坐在一块儿簪发,却让她心如擂鼓,紧张的手心冒汗了。
紧张的却不止蔻儿一个。
宣瑾昱掌心也有些微湿,他从袖中取出打磨了半个月的碧透暖玉笄,小心在自己的袖摆上擦了擦,这才轻轻捏着蔻儿的发丝,一点点上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