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君摇不是第一次听说白靖容这个名字了,事实上她一直对这个女子很好奇。
如今的大盛女子早已经不复东陵年间的活力,除了少数几个生长在东陵朝如太皇太后这些老人,越往下年龄越小越是循规蹈矩死气沉沉的。
与太皇太后差不多年纪的人无论年轻时候如何光彩夺目,如今也大都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了。
因此,突然有一个像白靖容这样的女子。让那么多人恨她,却又视她为大敌,骆君摇总是对她有些好奇的。
更不用说,这女人据说还是当年容貌可倾天下的绝色。
再看看眼前这黑发的外族男子,骆君摇想起自己那把用得很顺手的幽月刺好像就是柔然族的至宝呢。
骆谨言道:“前些日子有几个白靖容养的狗撞到跟前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尸体被野狗吃完了没有,希望两位也能跟他们一样硬骨头。”说完骆谨言便转身对弟妹二人道:“走吧,这里自会有人招呼他们。”
三人走出了地牢,骆谨行皱眉道:“大哥,刚才那个人真的是……”
骆谨言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他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骆谨行从前没见过沈瀚,对他的事也只是略有耳闻。
对他突然“死而复生”也没什么想法,他担心的是别的事情,“那人被流放边关却能诈死逃生,必然是受了那些蕲族人的帮助。他原本一个五品小官能有什么价值?白靖容救她不会是为了算计爹吧?”
骆谨言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得太多?”
“不然是怎么回事?”骆谨行有些不服,沈瀚唯一的价值就是跟他们骆家沾亲带故,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骆谨言低头看跟在旁边的骆君摇,“摇摇,你说。”
骆君摇想了想道:“那人看起来像是过得很惨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是一开始就被蕲族人给救走了,应该不会这样。毕竟…白靖容若是想要用他做事,自然是一个健全的人更有价值一些。他那样的,只能做一些最底层的事情,一旦出现在一切不该他出现的场合,立刻就会被人注意到。而且,他看起来像是私下跟表姐联络的,并不是蕲族人授意的。虽然说血缘亲情难断,但他如果真的给蕲族人做了十年的事儿,应该也不会这么冲动。”
骆谨言看向骆谨行,问道:“明白了吗?”
骆谨行无语:你是想说我没有摇摇聪明吗?
骆谨言道:“那三个人你们看看便罢了,不必再管了。这事儿…除了父亲,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是,大哥!”两个小的齐声应道。
骆谨言看看乖巧听话的弟弟妹妹很是满意,“好了,回去吧。”
骆君摇满是期盼,“大哥,有了进展要告诉我。”
骆谨言失笑,“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骆君摇眨眨眼睛道:“这不就跟看话本一样,不看到结局岂不是很难受?”
骆谨言也不知信不信,只是笑道:“行,有了进展大哥一定告诉你,很快的。”
确实很快,被抓到的细作,要么招,要么死。拖延时间太长得到的消息会大打折扣,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换一个方向再查。
将骆君摇和骆谨行打发了,骆谨言转身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书房里骆云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听到骆谨言求见才抬头让他进来。
“父亲。”骆谨言恭敬地道。
骆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你带摇摇去了地牢?”
骆谨言点头道:“是。”
“她一个姑娘家……”骆云虽然是个女儿吹,但实质上还是个普通父亲,自然是希望女儿一辈子安乐无忧,不希望她受到什么惊吓。
骆谨言道:“父亲放心,摇摇胆子没那么小,不会吓着她的。而且…让她多见识一些事情,也是好的。”
骆云沉默,想起女儿那不知道还会不会发作的怪病。幸好上次似乎没有给摇摇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万一以后还有,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若是胆子太小了,还真见得是一件好事。
骆云叹了口气,“薛神医出城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若是回来了,还是再请他给摇摇看看。”
骆谨言道:“薛神医答应摄政王为太皇太后治病,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去请神医替摇摇看看便是。父亲方才,是在担心明天摇摇进宫的事?”
骆云蹙眉道:“夫人说,太皇太后召上雍贵女入宫,恐怕是为了给摄政王选妃。”
“……”对此,骆谨言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之前长陵公主登门拜访他们还想不到这一层的话,现在太皇太后亲自出面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如今这偌大的上雍,除了摄政王还有谁值得让太皇太后拖着病体操心婚事?
骆云摇摇头道:“不行,且不说谢衍的年纪,他那个身份地位,太麻烦了。摇摇不能去,要不…明儿让摇摇告病吧。”
骆谨言道:“父亲别着急,太皇太后并非只召见摇摇一人,可见还没有下定决心。太皇太后这几年病着,对京中的贵女也不熟悉,或许只是想先招到跟前看看,摇摇不去不合适。”
骆云道:“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这京城里恐怕没几个人希望咱们骆家跟谢衍联姻。但是……”
骆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他的女儿凭什么要给谢衍那个家伙选?他当初跟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的时候,谢衍还是个跟在先帝后边的小崽子呢!
骆谨言劝道:“太皇太后召见上雍最出色的贵女,摇摇若是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摇摇不如人?回头咱们也要给摇摇选夫婿了,自然要让人知道,咱们家摇摇是上雍最出色的姑娘。”
对于父亲想要给摇摇找一个骆家可以压制的女婿的想法骆谨言是不怎么赞同,若将这一点作为选女婿的重要条件,那别的就很难保证了。
那种因为畏惧骆家的权势而对摇摇好的人,骆谨言压根看不上。
而真正人品能力都出类拔萃的人中俊杰也不可能仅仅因为骆家的权势就娶骆家的女儿。
若想要婚后夫妻和顺,自然还是双方都觉得对方好才行的。
旁的不说,就说长陵公主驸马。
眼下旁人还不知道,但他们骆家是知道的。长陵公主驸马明面上说是病了,实际上是半死不活地被押送去了边关,恐怕过不了多久公主府就会传出驸马病死了的消息。
而真实情况是,长陵公主给了秦迁一纸休书,宗人府也早已经抹了秦迁的名字。
骆谨言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也步上长陵公主的后尘的,他未来的妹夫必须是个人品过硬,能力不凡的真君子。
至于骆家的势力能不能一直碾压对方,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要骆家一直屹立不倒,就可以作为摇摇最坚实的后盾。
骆云沉默不语,骆谨言也不多劝。
他知道父亲自己并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一直对摇摇心存愧疚,一遇到摇摇的事情就难以冷静罢了。
骆云思索了良久,才有些无奈地道:“一转眼,摇摇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罢了,早晚有这一天。不管摇摇以后嫁给谁,只要我在一天,谁也欺负不了她!”
骆谨言淡笑不语,父亲还是不够了解摇摇。
现在的摇摇,还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得了的。
次日一早,骆君摇就跟着苏氏一起出门往宫里去了。
太皇太后召见的并不只有骆君摇一人,跟她同时被召见的还有丞相阮廷之女阮月离,承恩侯之女朱瑾,成国公嫡孙女郑景溪,太傅嫡孙女苏蕊等七八个姑娘。
这其中苏蕊和另外两个姑娘是已经订了婚的。
太皇太后显然也不想让这次召见显得目的性太强,免得回头让各位贵女脸上不好看,不过大家心里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
因此骆君摇在太皇太后殿外看到那几个姑娘的时候就发现,三位订过婚的姑娘神色如常,显得轻松淡定,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入宫觐见。
而另外几位姑娘,虽然极力保持从容,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担忧。
不过也有与众不同的,其中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衫的少女,脸上没有丝毫忧色,倒是隐约有几分踌躇满志的意思。
看到跟在苏氏身边的骆君摇,她甚至还有些嫌弃地睨了她一眼。
骆君摇之前为了进玲珑院以及防备情敌,对玲珑院的贵女们颇为了解。
可以说,骆明湘、谢沅那一群还远不是上雍贵女的最顶层。
眼前这几个姑娘,才是目前玲珑院中家世最拔尖的几个。
而那位与众不同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朱太后的兄长,承恩侯之女朱瑾。
骆君摇饶有兴致,这姑娘…好像对谢衍很有兴趣啊。
不知怎么的,骆君摇心中突然有一点不爽了。
看吧,只要长得好,就算名声再可怕也不缺美女垂青。
“太皇太后请各位夫人和姑娘入殿。”大殿中一个内侍走了出来,对众人道。
众人这才重新整理了仪容,依次踏入殿中。
太皇太后看起来依然消瘦,但却是很精神的样子。
她倚坐的主位上铺上了柔软厚重的毛皮,右臂靠着身侧的引枕。长陵公主坐在她身边小心地扶她坐起来一些,朱太后则坐在旁边的椅子里,想要起身帮忙被太皇太后抬手制止了。
“臣妇叩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臣女叩见太皇太后,叩见皇太后。”
众人进入殿中,依品级站定齐齐行礼。
太皇太后看到这些鲜亮美丽的姑娘显然十分高兴,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赐坐。”
众人又纷纷谢过了太皇太后,然后才按照各位夫人的品级身份依次坐下。姑娘们倒是不必随品级身份,毕竟除了骆君摇,大家其实都没有封号爵位,只是跟着坐在自己母亲或祖母的身边罢了。
太皇太后微微眯眼看了看众人,笑道:“我这几年老眼昏花,难得看到这皇城中的年轻姑娘们。这么多漂亮姑娘,也不知道谁是谁家的了。”
长陵公主笑道:“母后这两年爱安静,就是我进宫多了还要赶人呢,难怪不认识了。不过我是个爱玩儿的,这些姑娘们我可都是认识的。母后您瞧,这位是骆大将军家的二姑娘。”
骆君摇站起身来,恭敬地屈膝一拜,“臣女骆君摇,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招招手,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过来给老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