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 说什么京江大营的事儿非要这几天忙,一定是趁机躲了出去!皇太后也本意是有意于乐欣的,不过瑞亲王这种态度, 连见都不想见上一面, 那她也没有办法, 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自己就这一个亲儿子, 她要娶福晋,除了身份地位能配得上,也要娶一个他满意的才行。
乐欣的确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见到好久不见的表姐十分高兴。沅婉也尽地主之宜, 好好地招待乐欣, 带她在公中玩,还带她去见相熟的妃子们。等到乐欣要走的时候,收获了一大堆各宫娘娘赏赐的礼物,可谓是满载而归。
等穆章阿知道她竟然没见到瑞亲王,也觉得十分遗憾,此事就只能暂且搁下了。
沅婉游园的时候, 跟迎面走来的绵忻相遇。沅婉让伺候自己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与绵忻走在前面:“听说王爷最近都在忙京郊大营的事儿,莫不是宫中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人, 弄得你不敢回来了吧。”
绵忻故作无辜地说:“哪会有这种事儿?”说着他还看了看皇后后面跟着的人。
沅婉笑道:“你在找什么人, 是不是找本宫的表妹乐欣, 她已经回家去了。”
绵忻松了口气:“原来你知道了皇额娘的打算,那现在是故意来消遣本王。”
沅婉说:“怎么会, 本宫也希望王爷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福晋。”
绵忻忽然收起吊儿郎当的表现认真地说:“我倒是很想知道当时在戏棚, 你有没有想起我们的过去。还是, 想到过去的, 只有本王一个人?”
沅婉根本没想到绵忻忽然会问这个问题,他才是一直是对过去表现得不甚在意的人,一时间无言以对,再也没法继续说什么为绵忻找什么样的福晋的话题了。他们此时正走在九曲桥上,绵忻见她不说话,在栏杆上放下一物,说道:“皇后娘娘的戒指,以后不要再弄丢了。” 说完他就顺着桥走了。
沅婉走到栏杆边,拿起那只熟悉的紫水晶戒指,就在她将之握在手心陷入回忆过后,不经意地抬眼,发现皇太后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到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方向。
太后回宫之后觉得绵忻和皇后之间的气氛有些不正常,不像是应该相敬如宾叔嫂关系那么陌生,他们相处起来更加随意,而且那枚紫色的戒指她也注意到了,是绵忻特地从她宫中要走,说是他掉的,怎么现在又给皇后说是皇后的,太后让小卫子去调查一下戒指的事情。
这一天绵忻喝得醉醺醺的,顺着让他耳熟的琴声找到了在小花园弹奏的沅婉:“本王就借酒消愁,皇后娘娘你呢就形单影只,黯然伤神,我们这算不算是同病相怜?” 皇上喜欢的是皇贵妃伊兰这一点从来没有瞒着绵忻,而且还是绵忻和皇上一同商量着如何把伊兰娶进宫做妃子的,在这之后皇上和伊兰之间有什么问题,皇上也会求助好兄弟,绵忻也会帮忙出主意搞定,所以绵忻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对皇贵妃的心意。他当时那么尽心尽力的帮皇上,一方面是兄弟之情君臣之义,还有一方面,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皇上那么在意皇贵妃,那么这样,皇后对皇上的一腔情意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绵忻一出现沅婉的琴声就停了,无奈说:“本宫好得很,不懂瑞亲王在说什么,燕儿,瑞亲王醉了,去给他弄一碗醒酒汤来。” 燕儿离开之后,瑞亲王满身酒气地说:“本王没醉,清醒的很,我清楚地知道你是沅婉,清楚地知道你在皇宫之中一点都不快乐。”
沅婉说:“谁说的,我是皇后,六宫之首,岂会不快乐,你不要总拿皇贵妃或者是皇上的任何妃子说事儿,皇上三宫六院实属正常,本宫若是这点气度都没有,还拿什么母仪天下。”
绵忻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为何你的琴声是这样的,这么凄清难过,这是快乐的人能够弹出的琴声吗?”
皇后说:“瑞亲王听错了吧,曲子都是同样的曲子,你怎么就能听出那么多含义?”
绵忻不信她的,“我再问你,那天看了那出百花记,你有没有想起我们之间的过去?” 沅婉又被问住了,却不知她的这种沉默已经给绵忻答案了,绵忻忽然说:“我明白了。” 如果沅婉真的足够绝情的话,她就不会在他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两度无法回答。
绵忻扭头就走,走得飞快,因为再留下来,他会忍不住问沅婉,一个人在这里弹曲子到底是因为皇上另有所爱还是因为他绵忻?
沅婉怒道:“本宫什么也没说,你明白什么了?溜得比兔子都快,醒酒汤不喝了?”
绵忻遥遥地回道:“不喝了。”
沅婉本来是打算在这里练琴,不过被绵忻这么一搅和也没什么练琴的兴致了,等到燕儿一回来就让她收拾收拾摆驾回宫。
皇太后派人留意皇后动向的人回报说:王爷又找机会见了皇后,而且在不久之后小卫子回报说戒指的事情有了眉目,原来那戒指是出自京中的一家珠宝名店,由人特地定制而成,而几年前定制戒指之人正是瑞亲王。
绵忻定做的戒指为何会落入皇后手中?皇太后也是过来人,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看来沅婉和瑞亲王早就认识了。皇太后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小儿子是浪荡不羁,风流成性的,所以不要束缚,从未想过他是个专情之人甚至还是对现在的皇后专情,所以太后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以为沅婉入宫之前和瑞亲王两个人确实有一段儿秘密恋情。
这一天,皇太后特地把皇后宣了过去,说道:“今天外面真的很热吧?”
沅婉给太后请过安说道:“是有一些热。”
太后说:“如果天气不那么热的话,哀家真的很想约皇后出去走走,不过最好不要碰到绵忻。”
沅婉抬眼看了看皇太后,听出她话中有话,那么之前在小花园里鬼鬼祟祟,盯着她行踪的人,看来也是太后派去的了,她假做不知:“皇太后怎么会不想遇到瑞亲王?”
太后接着说:“我这个儿子啊,野性难训,举止失仪,轻重不分,你这个做皇嫂的要好好的教他如何分尊卑呀。”
皇后保持笑容:“沅婉明白,有机会再碰到瑞亲王,定然以皇嫂的身份好好教他。”
皇太后说:“那就好了,哀家听说皇后有一枚很珍视的戒指,不小心掉了,还要千方百计的寻回,可否真有其事?”
皇后说道:“回皇太后,臣妾是有一枚丢过的戒指。”
皇太后说道:“你贵为皇后,天下什么样的珍宝得不到,何必执着于一枚旧戒指呢,哀家这儿有一枚新得的羊脂玉戒指就送给皇后吧。”
小卫子将呈着羊脂玉戒指的锦盒呈上,沅婉接了过来:“谢皇太后。”
皇太后说:“你贵为皇后,身份有别,以前旧的戒指首饰就不要眷恋了。过去的事物都应该放下,千万别因小失大,有损你皇后的清誉。如果皇上看到你佩戴这枚戒指,一定会十分高兴的。你以后就好好保存,不要再不见了。”
沅婉知道皇太后在这宫中神通广大,只要事情让她看出一点端倪,顺着查下去,找出沅婉曾经和瑞亲王相恋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太后今天这一番敲打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所以她全部都接下了,态度还得诚恳恭谨:“皇太后说的是,臣妾日后定当时时佩戴这枚戒指。看着它,记住皇太后的恩典。”
皇太后知道皇后听明白了她的暗示,双方心照不宣,就也满意了,“说起绵忻啊,他直到现在还不定性,哀家觉得他是因为没有成家,所以为人不够稳重。上次哀家见到了皇后的表妹乐欣,觉得那个姑娘还不错,皇后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劝劝瑞亲王,与乐欣多接触接触,他就算是不喜欢乐欣,若喜欢其他的名门淑女,哀家也未必会阻拦啊。只要他答应早娶福晋,就解决了哀家的心头一件大事。”
沅婉说:“不瞒皇太后,其实近来沅婉问过瑞亲王想要什么样的福晋,不过他似乎并无现在娶妻之意。”
皇太后皱起眉头说:“绵忻就是这样,让我不省心。男大当婚,他想娶的时候谁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呀,皇后,哀家要你撮合瑞亲王和乐欣,解决哀家这件心头大事。”
沅婉自从进寿康宫的宫门之后第一次违太后的意:“臣妾恐怕做不到。” 皇太后如果让她撮合的是瑞亲王和别人,她没必要推脱,她当然也希望这瑞亲王得到幸福,别总困在过往之中。可是如果是和乐欣,那还是免了吧。且不说穆章阿攀龙附凤之后为了使他自己的地位更加独一无二就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乐欣那个敏感单纯的个性,当她知道瑞亲王其实另有所爱,他爱的人还是自己表姐,乐欣也一定会再钻牛角尖,若是一个想不开再次自杀,岂不是造孽!到时候再多的后悔都晚了!
皇太后吃惊道:“你敢违抗哀家的命令,还是你仍然对过去心存眷恋,所以才不肯帮哀家……”
沅婉说道:“皇太后,臣妾有件事想单独和皇太后谈谈,希望你能摒退左右。”皇太后若是再说出什么,就算她和瑞亲王之间明明没有事,这宫中人多口杂,捕风捉影的事时有发生,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或者是其他妃嫔的耳朵里,还不是给她这个皇后抹黑!所以她不能由着皇太后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得给她找点什么事情做。
需要摒退左右,那就是有秘密的事情要谈。皇太后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小卫子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皇后看了看还留在房间里面的小卫子:“卫公公,麻烦你也出去。”
小卫子看了看皇太后,皇太后示意他也下去。等到小卫子也走出去,把门从外面关上之后。太后说:“你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何事呀,这么神秘,连小卫子都不能听。”
皇后说道:“其实这件事就是和卫公公有关,所以臣妾才让皇太后禀退的左右。”
皇太后惊讶道:“小卫子?”
沅婉本着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的精神,决定上眼药:“臣妾上次探望臣妾阿玛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卫公公在宫外置有大宅。”
皇太后了然地说:“哀家当是什么呢,这件事啊,他早已报备给哀家知道。”按照宫规,太监是不能在任何地方置产的,特别是京城,乃是贵人云集之地,一个太监如何平起平坐。当然得到了主子的允许就另当别论。
沅婉说道:“皇太后知道他在外置大宅,那知不知道宅子中一直养着一个女人?”
皇太后这下真的惊讶了:“什么,小卫子他是个太监!这是什么歪风邪气,竟然学着养女人,太不像话了。看来哀家真的要管管他,不过,皇后,你贵为一国之母,没必要揪着这件小事不放吧。”
小卫子伺候了太后四十年的时间,陪她走过大半生,是她身边最为信重之人。之前瑞亲王帮助皇上代理朝政的时期查出小卫子贪污,暗中扣下修建宫室的款项,要拿他治罪时,皇太后也是一力将人保下。皇太后是个很护短的人,她自己手下之人自然只有她自己才能惩治,像是这种小打小闹,在她看来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太后嘴上说应该惩治小卫子,听到皇后告小卫子的状自然有些不悦。
沅婉继续说:“看来皇太后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被卫公公保护起来三十年了,还对她毕恭毕敬,拿她当主子一样尊敬照顾,听说那人的脸上虽有烧伤,却架势十足,似乎也是出自宫中,不过她深居简出从来不出面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