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脸笑呵呵的告诉我们,她叫王兰花,她这辈子是没什么念想了,只求来世能脱离苦海。
看着她有些悲壮的身影,我心里一阵感慨,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道德这东西的位置已经相当尴尬了,不谈什么大奸大恶,像王兰花一样到了能活明白,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万搭着王庆的肩膀说:“花姐绝对是你们王家的骄傲。”
王庆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他已经逐渐适应万奇同志表达情感的另类方式了。
黄符烧成灰烬,无声的随风飘散,王兰花呆呆的矗立在鬼楼前,许久都没有动静。
我突然开始后悔,人都死了,我他妈为了一己之私让她再受一次精神折磨……我怎么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呢。
我正想问白露能不能把法咒收了,王兰花忽然浑身猛一哆嗦,跺着脚冲鬼楼大喊:“他妈的,咋没给钱呢?!”
靠!
我差点当场吐血身亡,边上的王庆和老万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相互搀扶着,多半也得双双跪倒膜拜啊。
这时,王兰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缓缓的转过身面对我们。
我惊奇的发现,她那张白纸脸正在渐渐龟裂,五官的轮廓也慢慢的凸显出来。
纸壳脸最终消失不见,我们终于见到了花姐本来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风尘味满满,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怎么说呢,就是脸圆圆的,眼睛不大不小,给她手上挎个包,就像刚下班回来的邻居二嫂子似的。
“我才想起来,那个变态到了也没给我结账。”花姐讪讪的冲我们笑,一双眼睛却雾蒙蒙的,强颜欢笑的样子,让我觉得心直抽抽。
“你……你想起多少?”白露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花姐嘴角不自然的咧了几下,“都想起来了,走,我带你们去那个天杀的地方。”
于是,我们又上了三蹦子,再次踏上了探秘寻妻的旅程。
我攥着车把,偶尔回头往车斗里看一眼,见花姐在短时间内已经恢复自若,和老万他们谈笑风生,心里越发感慨,人生路漫漫,值得人驻足留意的亮点太多了……
“早知道这么远,就弄辆车来了,我都快冻死了。”王庆跳下三蹦子,两手抄在袖子里不住的跺脚。
我笑着对老万说:“看吧,这个时候,资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就很容易区分了。”
三蹦子开到半路就没电了,我和老万轮着蹬,身上能不热乎嘛。
白露有点蹒跚的从车斗里迈下来,脚下一个趄趔差点滑倒。
我连忙扶住她,“小心点儿。”
“我腿都冻得快不是自个儿的了。”白露拉下围巾,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说话已经明显带着哭音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脱下棉大衣给她裹在身上。这回道爷彻底变成球状体了。
“我可是知道啥叫重色轻友了。”王庆撇撇嘴,左右看了看,“往左走就到江边儿了,右边是老山林子,花姐,咱是横跨黑龙江还是直入雪山呢?那鬼地方咋这么远呢?”问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和白露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他想到的,我们也都想到了。
从鬼楼到这里,将近二十公里,当初王兰花可是徒步跟着鼠老太来这儿的,这个女人的命运也太悲惨了。
“进山,没多少路了,翻过第一个山头就到了。”王兰花咧了咧嘴,终于笑不出来了,神情变得有些落寞。
我和老万已经不是头一次进雪山了,不说驾轻就熟,总归比王庆和白露要强一些。
王庆体格好,爬了一阵倒是暖和了。白露就不行了,到底是女人,警校的训练还是不能弥补先天不足。一开始我扶着她走,后来滑倒几回,我索性把她背在背上,问老万要了绳子,在两人身上缠了几圈,在胸前打了个活结。
“嘿嘿,这下你们俩谁也丢不了了。”老万开了句玩笑,蹦跶着头前探路去了。
白露忽然附在我耳边,呢喃的小声说:“哪天我要是不见了,你会这么找我吗?”
到达山顶后,王兰花指着下方的山坳说:“看见那两棵树没?就是最高的那两棵。两棵树中间有个山洞,我……我就是在那里被……”
我听她声音发颤,忙说:“行了,花姐,你先回去吧,我们一完事就去找你。”
王兰花咬着嘴唇惨然的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老万和王庆对视一眼,抢先顺着雪坡往下滑去。
等我背着白露下到山坳里的时候,两人已经在那两棵树中间刨出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老万撅着屁股往洞里看了看,扭过头说:“倒是能看见底,里面肯定有拐弯儿。你们说,洞里不会有熊瞎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