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心的记忆再度被唤起,阿藉恍惚又看到了陈文绮满身是血出现在自己眼前,撑着一口气将带血的书信递给自己时的样子,她那时说的那番话又在耳边响起:
“殿下自失踪,宴怊同那李雁惟把控了朝堂,李雁惟更是声称他是殿下血亲长兄,然顾阁大人自亲王殿下私札中找到的殿下非身世,殿下非亲王子嗣亦非女帝子嗣,而是先太女后,无兄亲姊妹,顾阁大人本想以此……却不料宴怊此人居然早就有所防备,顾阁大人被灌下毒酒,扔在了乱葬岗。
臣冒死带出顾大人遗体,葬回岭南顾氏祖地前往萧风镇,不料新任巡丞祝水游叛变,微生恪渝才临萧风镇便遭遇埋伏重伤不治身亡,季若离被捕杀,柳艳川重伤下落不明……朝中凡与殿下近亲之重臣,俱遭迫害屠戮,殿下,这种种,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萧风镇里守卫军早已经被宴怊的人替换,那群杀匪也是他的杰作,宴怊小人是要我阑昭再无可用之人!
如今阑昭在他和李雁惟把控之下早已名存实亡,殿下若是……万不可再回阑昭!”
她的记忆也是从那一刻恢复,然而一切都晚了,她哪怕有心也已经无济于事,她……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乍然响起,打断了阿藉恍惚的思绪,她上前想要帮一下他却被他制止了,他说:
“阿藉,我知道你从来只想做一个谋士,可是你从来做不成。”
因为她背负的太多,哪怕从前脱离了,只是因为遗忘了。如今记起来了,也活在了仇恨里,
“你会是一个好帝王,阿藉,抱歉啊,是我失约了,我护不住你霖岳护得住,它交给你了,若是有个万一……你可以不管,即使……你也可以拿它去换一条生路。
总之阿藉,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一定以自己为重。”
帝王谋帝王谋,阴谋阳谋总是谋。
他如今是光明正大在谋,他在赌她会接受,哪怕利用也好权利也罢她拒绝不了。
康亲王妃害了母后,也误打误撞间接也害了他,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所以他已经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即便霖岳亡了,他不会让霖岳亡在他手。
即使对阿藉心动过,可是那样一点点喜欢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是他,哪怕任何他都可以拿来利用。
阿藉自然也猜到会有这一点。但是这场赌她必输无疑。一则她此前说过会尽量替他守住霖岳,她重诺,说了就一定会去尽力做到,再,即使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需要霖岳,她需要霖岳的势,霖岳的兵。
用她从前教导储君的话,为君者当礼贤下士,知臣所有,与君臣和睦,亦当知臣忠君则必有义。
阑昭既然已经名存实亡,那就彻底亡了吧。她不介意做一回推手,她要为从前追随她的那些人报仇。
只是可惜了,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
她此生不能再回故土了。
纵心有怅惘,她依旧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
霖岳天元三年十一月,帝崩,传位与后,众臣以此,叛者良多,新帝怒,使令上将军武镇之,次年三月末,叛乱终。
……
及至四月中,帝登位,无有异议声。
——《天元纪事·三年五月册》
天元四年二月,阑昭出兵屡犯边界,帝命上将军武领军出征,二战二平,是年六月,阑昭使臣上京议和。
及次年十二月初,阑昭毁盟使军越境攻城掠池,上将军武遇伏战亡。
十二月中,帝御驾亲征。
——《天元纪事·四年一月册》
阿藉再见宴怊是在最后一战的战场上。
昔日对他模糊的容貌在这一刻清晰了。
对面的人微笑看着阿藉,张口无声说:
“好久不见,季淮瑟。”
阿瑟,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阿藉不言,亦无言予他。
角声起,战鼓擂,刀剑碰撞,厮杀四起战马嘶鸣,霎时血色满天。
阿藉过关斩将到了宴怊左右同他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