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为了沈澈向顾柔嘉提亲的事,顾家上下气氛都有几分怪异。自小就在顾家被养大,温含芷很是明白,故而顾鸿影若是毫无反应,那才叫不正常。
顾鸿影皱着眉头半晌,又好似有些不解,看着温含芷:“好端端的,九王殿下和嘉嘉又怎的扯上了关系?爹娘不愿,嘉嘉难道愿意?”
“他二人、他二人……”温含芷立时窘迫,嗫嚅说,“嘉嘉和九王本就是两情相悦……”
顾鸿影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声道:“那京中都说嘉嘉和陆将军……”温含芷脸皮本就薄,听得这话哪里肯答,憋得面红耳赤也没能说出什么来。顾鸿影脸色越发难看,温含芷脸儿胀红,很有几分云娇雨怯的模样:“我、我不是有意瞒着的……”
“与你什么干系?还病着呢,养好了身子再说旁的。”顾鸿影并不苛责,叮嘱过她好生保养后,便起身出去了。他两月不曾回家,不想回来就有这样的事,他总是想找妹妹问清楚的。
沈澈的提亲已然是前几日的事了,顾家二老迟迟不赢下,今儿又有人趁着八月十五前来提亲,让顾柔嘉愈发心烦,听得明月通秉说是顾鸿影来了,忙将哥哥迎了进来。
甫一进门,顾鸿影神情有点阴郁,看得出很是不快:“这样大的事,谁也不肯跟我说。莫非我两月不曾回家,就不是顾家人了不成?”
他似是兴师问罪,又似是委屈,那素来活力飞扬的眸子也有些萎靡不振了。顾柔嘉张了张嘴,到底故作轻松:“这几月来,提亲之人少了不成?哥哥回来也时常撞见,又怎能算大事?”
顾鸿影哼了哼:“提亲之人虽不少,但可曾有一个入得你的眼?如今这个跟你两情相悦的,自然与众不同。”
顾鸿影哼哼着,浑然的不豫。接连几日,爹娘都对此事避而不谈,让顾柔嘉焦灼之余,心中愈发不安,语气艰涩:“就是太与众不同了,所以你们都不会允许的,是不是?你们既是都不许,那是否入得我的眼,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因沈澈是正经皇子,正因姐姐入宫的事情在前,才会让顾家这样抵触。顾柔嘉心中难熬,语调便也悲凉起来。
“爹娘不许自有爹娘的缘故在其中,只是我还不曾说话,你又怎知我许不许?”顾鸿影挑眉看着妹妹,话里又露出几分随意来,“你以为呢?”
顾柔嘉心中骤然涌出希冀来,呼道:“哥哥你难道……”只是旋即,她又叹道,“只是就算你允许,也没什么用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他从陇右回来,咱们京中谁不钦佩他?他皮相又那样好,纵然众说纷纭,不少人说他心狠手辣,只是我以为,对付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拳头,杀鸡儆猴的道理,不拘到了哪里都是适用的。”顾鸿影笑得开朗,又抱臂说,“有姐姐的事在前,爹娘会有此反应也是常事。只是天家的男儿未必都是凉薄,总有几个例外的,我看九王殿下不像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一番话让顾柔嘉格外动容,哥哥素来天真,今日竟然能说出这话来,顾柔嘉正欲说话,顾鸿影话锋一转,抚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况姐姐宠眷颇浓,陛下未必对姐姐不好。”
才想对哥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他就又说出浑话来了。顾柔嘉心中扶额不止。若是不曾在宫中见到姐姐,顾柔嘉许是还能骗自己,说姐姐过得很好。但那日淑妃诬告姐姐和沈澈有染,尚未有定论,皇帝便给了姐姐一耳光,将姐姐打得半面红肿。
皇帝所谓的宠爱太不真实,就如同喜欢一个玩具,待玩腻了,就会随手丢在一旁,去喜欢新的玩具。
顾柔嘉不觉静默,望着哥哥:“若是陛下待姐姐好,总也有个盼头。哥哥真的觉得陛下对姐姐很好?”
她目光幽深,看得顾鸿影有些心虚,挠了挠头皮:“许是……算不得好。”尴尬之后,他又正色,看着妹妹,“嘉嘉既然看得这样清楚,又何苦会喜欢上天家的男子?”
脸儿略有些发烫,顾柔嘉很有些羞臊,想了好一阵子,猜啊轻轻开口,声音细细的:“哥哥,哪怕他不是天家的男儿,我还是会喜欢他的。他敬我疼我,从不会像陛下那样,将自己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旁人于陛下而言都是臣下、都是奴才,包括皇后在内,沈澈绝不会这样待我。如今他为人所敬佩,世人都知九王手段凌厉行事果决,‘沈澈’二字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是看着他走到今日的,也明白他的艰辛。”说到这里,顾柔嘉笑得很美,好像朝阳初升时的红霞,朦胧见如梦似幻,“哥哥,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神情那样专注,让顾鸿影喉中一哽,看着妹妹说不出一个字来。在他的印象中,妹妹一直都是娇弱的,但现在,她眼中全然是不属于她的坚决,她此刻的笑容,是顾鸿影从未见过的,温婉、从容之中含着无比的幸福,双颊微微发红,那模样美艳至极。
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再不是小时候那个人云亦云着要嫁给郑轶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