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从派出所里出来时,已是他妻子死后的第二天傍晚了。
城市里,街头巷尾的树上悬挂的霓虹灯,华灯初上,确有那么些火树银花的喜庆氛围,但他却感到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石青的上级合伙人方律师已经早早结束休假,赶回上海,以容瑾的代理律师的身份处理相关法律争议。她对容瑾再三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比如要求他不要离开上海,要及时答复警方的问询要求,以及离婚代理协议她的团队会尽快变更为遗产继承等等,但容瑾都听得心不在焉的。
昨天在留置室里,虽然有床,但他没怎么睡好。
现在从派出所出来,此前接受警察问询时身上自发分泌的肾上腺素似乎已消散殆尽,他只觉得额前像是覆盖着一片火烧云,大脑迟钝地像是一只乌龟,在他拳曲的刘海下停滞着。
容瑾本能地只想赶紧回家,但突然又想起朵儿已经不在家了,没人会等着他回家。这让容瑾又有些不想回家了,但他绝不会去宾馆睡觉,十年前在泰国曼谷的遭遇,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宾馆空气里特有的那种清新剂的气味了。
容瑾打发了方律师,说具体细节明天再议,觉得眼前的这个资深女律师倒是不紧不慢的,没有露出丝毫为了赚钱而导致的压迫感。
在城市里游荡片刻后,容瑾还是拗不过困意,最后叫了辆车回家。他只想睡一觉,也许明天醒过来时,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呢?
只是,出租车司机看他的眼色很怪异,似乎特别鄙夷,这让他想起派出所外筱朵儿父亲的眼神。
他记得筱爸爸作为筱朵儿的直系亲属,要求解剖尸体,彻查她的真实死因。容瑾见到筱朵儿的父亲时,还向筱爸爸问好,但筱爸爸却对他啐了口唾沫星子,骂了他几句类似于“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之类的话。
容瑾知道老丈人早年妻子离世,现在女儿又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定很难过,而自己是犯罪嫌疑人,因此对自己很生气是正常的,但是容瑾很确定:我没有杀人。让他十分疑惑的是,目前,警察不是还没有定案吗?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里都如此唾弃?